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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南疆跟昔日的“友人”之间突然产生隔阂,心里不太痛快,好在第二天一早薛从淮就上了船。他怕路上有人找麻烦,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直到亲眼看着轮船离港才开车折返。
到家后他想起先前薛从淮托自己转交给他老婆的那枚信封还在书桌上压着,打开一看,大约有十五万块的存款。当天下午他就去花旗银行把钱取出来转存到自己名下,就当是送对方离沪的保护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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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从淮说日本人盯上了他,没过几天还真有个号称外务省特派员的小老头子找上门来,大五六十岁年纪,个子大概只到祝南疆的下巴。
小老头子大概刚到上海,中国话说得不怎么样,词藻华丽地啰嗦了一堆,大致是邀请他去帮日领馆主持文化方面的工作。
“这跟老薛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让我当警察局长吗?”祝南疆心想,“警察局我还能扯上点关系,文化工作……就我这中学没毕业的文化水平,能主持什么文化工作?”
祝南疆虽然一向自我感觉良好,但在某些方面很有自知之明,认为自己除了会写两句情诗以外跟文盲没什么差别。这外务省特派员昧着良心溜须拍马,用词又不恰当,好话听上去有些讽刺的效果。他听着听着心里不大舒服,于是假装身体欠佳敷衍了事。
小老头以为是自己中文没说明白,第四次登门之时带了个随行翻译,没想到祝南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头两回还能坐在沙发上勉强谈两句,六七天不见居然虚弱到下不来床了!
祝南疆靠装病熬走了包括小老头在内的三四波日本人,打算继续用同一招数熬过年,不想刚过12月突然接到电话,说是有日本兵要接收他在宝山路的房子做兵站。祝南疆听到消息大惊失色,瞬间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那房子原是温家老宅,刚跟温长岭闹掰那段时间他想对方想得紧,于是花了些钱买下这处宅院,不做任何用处,就是偶尔过来看看以解相思之苦。
祝南疆主要的资产全在法租界内,留在华区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小生意,唯有这栋宅子算是个宝贝。宝贝是不可以轻易被人抢去的,因此在当了两个多月睡美人之后他终于清醒过来。
日本人现在在华区是畅行无阻了,别说抢占民宅,就是当街杀人也没人敢管。他知道宝山路一带是非多,造个兵站或办公处不稀奇。但是那么多房子为什么偏偏挑到自己头上,且说动手就动手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祝南疆的疑神疑鬼在某些时候显得迷信,少数情况下又十分灵验。
譬如现在,他觉得没收房子充当兵站这件事很古怪,怀疑是有人在背后存心作弄他。这种时候本人被逼出面显然是正中对方下怀,因此他身着便服开车到宝山路附近,闷声不响地看着一队全副武装的日本大兵进进出出往房子外面搬东西。
“三爷。”
瞎子这时候依旧是跟在祝南疆身边寸步不离。他那眼睛虽然只剩下一只,但不知怎么的比旁人两只加起来还要看得清,看得远。祝南疆顺着他手指方向远远望去,在三四名领队模样的日本兵身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田东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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