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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那孩子一个人在府里,心里又有些不放心了,问道:“府里可还安分?”

“留了娴侧妃在府中,她是稳妥的人……嗯,王婉被禁足在佛堂了,随行的只有那个丫头梅香,殿下停了她侧妃的一切份例。”朱初珍说得委婉,王婉的日子只怕是极其难过的。

许久没听到王婉的消息,靖安竟有些愣神,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当初阿颜死后,是她在佛前煎熬着日子,而今王婉失子,佛堂里的日子不知会比她当年要好过些不,而跟了她,又被揭露背主的梅香,日子只怕是更难过了。

可惜了,这三月的春光。

帝都的春天有醉人的春风,和煦的暖阳,杨柳如烟,绿草如茵,飞花似梦。曲水桃花绕着宫室、府邸、巷陌、屋舍,连田间的茅草屋都变得诗意十足。

书生流连于帝都少有的柔情,一卷纸一支笔写不尽胸中文章,画不尽眼前美景;游侠们系马高楼,饮不尽的豪情万丈,说不尽的意气风发;仕子们则渴望着在杏林春宴上一展才学,谋划着自己乃至帝国的未来。

可这些都与这里绝缘,纵然隔几条巷子便是帝都最好的酒馆,扑鼻的酒香让多少游子醉生梦死。可这里,没有酒、没有柳、听不见春风、梦不见桃花,甚至看不见光。

一灯如豆,厚重的黑布遮蔽了天光,耳边只有木鱼声声。王婉跪坐在蒲团上,白衣黑纱,冷厉的眼,刻薄的唇,怕是王家的姨娘见了都不敢轻易去认自己的女儿。

王婉不知自己被关了多少时日,只觉得一天比一天难熬,想到余生便要这样度过,又觉得一天比一天短暂,恨意盘踞在她的心头从来不曾散去,戾气也不是那一卷卷经书所能消磨掉的,原来清丽婉约的面容不再,梅香从她脸上只看到令人心寒的狠毒。

而此时,她饱蘸恨意的笔墨却在抄写着一卷卷慈悲的经书,那情景真是说不出的诡异,抄经的人面容扭曲,神情冷厉,却再温软不过的诵经,写下的字更是端庄秀丽,在这透过气窗的黄昏里,残阳照在她的脸上,更平添了几分癫狂,管束的嬷嬷心头竟有了怯意,放下饭菜便忙不迭的离去,落锁的声音响在耳边,远远的还能传来几声“晦气”。

王婉搁了笔,似笑非笑的看着梅香,那眼神像看着待宰的牛羊,她勾勾嘴角,竟显出几分艳丽,尖利的指甲抚上梅香的脸:“又到了每天最有意思的时候了,梅香,你可千万别熬不住,不然我这日子恐怕要难过了。”

梅香浑身忍不出颤抖,衣衫下早已伤痕累累,全是王婉见不得人的手段。她绝望的想着她与王婉怕是只能这么熬着,熬到她死为止了,公子是不会想起她的……疼痛的近乎麻木,梅香却渐渐想起那久远的时光,帝后宽容、娘亲慈爱、公主娇俏,她陪着公主在安宁宫长大的日子,她站在芳华殿高高的台阶上,在公主身边和小姐妹们笑闹的日子,想来竟是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天边一轮满月,靖安仰倒在紫藤花架下,青丝铺陈,四周氤氲着果酒香,微醺未醉。

那轮月落在靖安眼里,那样美却又那样无情,冷绝白绝,天地都铺上了一层白霜。皓腕轻垂,天青瓷坠在青板上,“咔擦”如春日裂冰之声,洒了半盅酒,溅了薄衫袖。

靖安阖眸,风渐渐凉了,心头那点余温都像要被吹走了,该回去了。睁开眼,却是一阵恍惚,呢喃道:“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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