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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拾起一根竹杖,指腹沿那凹凸描摹出个团纹的形状,寓意团圆。他微微地有些走神,便听玉非柔平静地扯开了话题。
“辽无极拔除火引之后呢,常敏行心地险恶至此,难不成就这么轻纵了他?”
沧浪放下竹杖,心神归了窍,正色说:“封赏常家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大名领主便是再心痴,也不可能不犯嘀咕。何况他离贞节牌坊本就差得远,一见那封密信,肺都要气炸了,做出釜底抽薪的事也不稀奇。”
“什么密信,什么釜底抽薪?”玉非柔满脸狐疑。
沧浪轻抿唇:“说起来,这都是阿璘的绸缪。”
谣言是把尖刀,揳进常敏行与倭人的信任当中,劈开了一道裂缝,但封璘显然觉得不够,他还欲将那把刀捅得更深,直切肯綮。
“知道常敏行放心不下火引,势必要登岛查看。水师府的人打了个时间差,故意让招安常家的密信落在倭寇手上,误使大名领主认为,常敏行登岛是为了掩人耳目。至于釜底抽薪么。”
海关晨钟恰在此时撞响,沧浪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起身看窗外的天色,淡淡地,似意有所指:“差不多,快亮了吧。”
窗纱渐渐透出点光,巷头巷尾响起洒扫声,窸窸窣窣,零零落落。
卯时三刻,庭院终于传来动静。
沧浪隐约望见个人影正朝里屋奔来,前脚打后脚似的慌乱,跑近了才看清是南洋水师里的一员偏将。
“太傅大人——”唰,偏将为寻沧浪而来,进屋瞥见伏案做雕工的玉非柔,猛不丁咬着了自个的舌头。
倒是玉非柔摸索了几下,重新攥着刻刀在手里,垂低眼,仿佛漠不关心。
沧浪胸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他令偏将屋外回话,却被玉非柔叫住:“就在这儿答。”
陡地,偏将肩头一松,声若蚊吶:“咱们成了。”
不出意外,封璘的离间计果然奏了效。
昨日入夜时分,曾以双屿走私港为据点的海商突然爆发异动,各自整饬船队,清仓离港。常家安插在港湾附近的衔枚影卫闻讯前往探听究竟,可还未等近身,就被那些装备了火铳利炮的商舶船一股脑打成了筛子。
原本,双屿之所以成其为海氛渊薮,除了常家祠堂令官中投鼠忌器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港中私商皆有强武力傍身。若要硬碰硬地打,南洋水师未必能落着好处。
私商哗变,双屿继而失事,很快沦为一座门户大敞的空岛。在外围枕戈待旦的晏军收到消息,立时换甲,以快船数艘蔽海而去,清缴残勇,招抚百姓。
不多时便有前哨来回,官兵在水寨内搜出了大量加盖常家私印的质契。
所谓质契,亦即牙侩居间介绍的重要凭证。常敏行为走私贸易保纤多年,开出的质契不胜其数,私商离开时既没有带走,也没有销毁,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散落在岛上各处。官兵信手一搜,都是无从辩驳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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