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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凭嗜血本性的怀缨在原地愣一刻,黑多白少的眼睛盛满委屈,耳朵耷拉着,喉间泄出倍儿可怜的一声“呜”。

沧浪拍拍它脑袋,手里托着治伤的创药,“骂人的中气这般足,看来是死不了。”

玉非柔躺回榻上,闷闷地说:“要是来问昨夜之事,就请回吧。偷鸡不成蚀把米,该你看到的,眼前就是了。”

沧浪瞥了一眼她背上淋漓,跟当日在平山窟,封璘被贺家忍者重伤的情形一模一样。

他说:“三郎泉下若知,姐姐被自个死命效忠的主子伤成这样,怕是连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吧?”

玉非柔遽然撩眼,美目流转间,是伤痛难撑的疲惫。

沧浪将银剪架到火上细烤,“遥记当年玉小祥领了度牒,却没有遁入空门。他借着一身僧袍作掩,成了救命恩人在世间敏锐的一双耳目,可惜啊。”

惨白的纱布撕扯,像一段徐徐展开的不堪往事,“可惜,耳目听多了别人的秘密,也就成了主人最忌讳的秘密。蓟州匪案,马贼杀掉的五十名僧侣里,有很多双像三郎这样的耳目,他们于高诤而言,都是用过则弃的棋子。”

所以那场剿匪,根本只是一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灭口。高诤或许还以为自己很仁慈 ,对于那些被他拉出深渊,又推向另一个绝境的孩子来说,没有亲手了结他们,便算是他最后的恩赐。

“你说的不对。”玉非柔突然道。

“不对?”

“三郎,是甘愿赴死的,”话音渐渐低了下去,沧浪听出了一丝哽咽,“这孩子早慧,除了知恩,他还对他有情。”

身世伶仃的孩子,为了救姐姐一脚踏进见不得人的去处。他躺在最深的烂泥底,倔强地不肯把根扎进去,直到那个贵不可言的男人相中了他,把一株出淤泥的莲花移到世间最干净的地方。远离了那最是肮脏的底色,他才赤条条又活过来一次。

他感激他,爱慕他,奉他如神如魔,愿意为了他隐匿在青烟袅袅间,窥伺着来往香客曝于佛前的每一桩隐晦。

佛言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世间百种不幸的根源皆在于人信有恒。直到那人将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挂在他脖上时,孩子仍然天真地以为,自己只是在做一枚诱饵,那人还会和从前一样,无往不胜地把他从马匪的刀口下救出来。

到后来,高诤的确又胜一次,而玉小祥却成了他战功当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

沧浪望着泣不成声的玉非柔,停一停,就有些许寒意自眉间透出。

“白马受惊,是你让送干草的小伙计在鞍上动了手脚。有这样的谋算,何至于一击不中便生死志,看来从前是我高估了玉老板。”

他放下理好的纱布和伤药,冷冷地一转身,“仇人还在,拼着恨活,还是含着屈死,我以为这抉择很清楚了,你却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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