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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璘扬扬眉,不以为意:“老夫子满口仁义道德,看不惯本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他去吧,何必理会。”
迟笑愚道:“属下是担心,首辅大人仍在为七年前的事情见怪于您。”
海面无波无澜,鱼漂却猛地一荡,划开粼粼波纹,把正待咬钩的鱼儿都惊跑了。
“见怪,见怪是应该的。”过了很久,封璘轻飘飘地说:“本王一身罪孽,倒盼着有人能替先生痛恨于我。若不然锦绣堆里待久了,容易忘记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
迟笑愚不忍:“诗案之事非您所愿,当年您也只是……”
“子非我,安知我所愿,罢了。”
顶着副将略微惊诧的目光,封璘面无表情,他无意多谈,拉起鱼竿道:“今夜带上谢愔的骨灰盒,随我出城一趟。”
哪有什么天打雷劈,封璘不过是叫人烧掉谢愔的尸骨,再散播了那些怪力乱神的说法。打小以命搏命的他比谁都认得清,心爱须得自己挣,仇跟怨也一样。
斯夜无云,连日来最完满的一轮月被海浪托上正当空。滟滟随波千万里,独不照荒塚枯骨逢归期。
只能等梦中人来寻。
杨大智就是那个夤夜寻访荒塚的梦中人,他入的是兄长的故园梦。
谢愔虽死,但杨大勇的污名尚未洗清,他只能和那一百名死士一起,埋骨在这无人问津的乱葬岗。因尸身难辨,杨大智想为兄长单独起座坟都做不到,索性对着百具骸骨,当做一人祭。
“兄弟带着仇人骨灰,来看你了。”
一把灰一片白,狠命地扬到半空,把夜渲染得有森然恐怖。狼皞上干云霄,在月光照拂不到的地方,恣意诉说着凄怨之情。
杨大智扬尽骨灰,猛然向前匍倒,十指深深地嵌进泥里,难以遏制地发出哽咽声。
封璘就站在身后,听他哭音渐缓,方开口道:“据冯主簿交代,当年谢愔接到线报,称你兄长携布防图,往西南方向逃窜。他出兵拦截时,布防图已经在杨大勇身上了,他并不知道栽赃陷害之人是谁。”
杨大智的哭泣转至短促而压抑的重喘,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谢愔只是明里的一把刀,真正的持刀人隐藏在黑暗中,旁伺着那场目的明确、不由分说的屠杀。
杨大智比封璘更早一步知晓内情,长达七年的求索让他一度在阴瞑间依稀窥见了真凶的影子,然而犹如潮中暗礁,并不分明。
“钦安惨案,不像咱们想的简单。”封璘说,“现下有个机会,能替你,也是替本王挖出当年真相,你肯不肯?”
杨大智顿首:“杨某已是王爷座下鹰犬,愿凭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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