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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受伤的是她。

沈轻轻安然无恙,方羡鱼安然无恙。

祝眠也应该安然无恙。

她紧紧抓住沈夫人的手,拉扯着,摇晃着,想要请她求沈丛住手。可沈夫人以为怀中人是自己女儿,只以为她拉自己的手是受伤后撒娇示弱,更是痛彻心扉,悲哀哭泣。

哭声在耳,乱她心神。倘若祝眠知道是她,会不会也如沈夫人一般心痛?曾经孙秀才得知梅香身死时的悲恸之貌浮于心间。有情摧肝,无情断肠,她从未如此笃信书上那些道理。她该怎么做,才能让祝眠不悲不痛?

可天地无情,偏平地起狂风。

风如手,扯开那张大红盖头。

盖头下,是张素净脸,将如昙花凋零。

沈夫人止住哭声,沈丛停下手中刀,围观者面面相觑,方羡鱼脸上更是万分错愕,死死盯着她。各色目光交织,落于她一人之面。

她费力偏过头,只想躲开一道目光。

一道迷茫的目光。

半个江湖的武林高手聚于一堂,而祝眠一身轻快持刀闯入。他不知恐惧,不畏死亡,只知今日手中刀,应杀一个人。任谁都不能阻拦。所以当那不知好歹的新娘以身挡刀时,他毫不迟疑地斩过。若在往常,他或许会收了刀,他不太喜欢杀女人,尤其是没人买命的女人。但今日他要速战速决,早一刻了结方羡鱼的性命,就能早一刻带春容离开迟州。离开之前,杀多少人,杀什么人,都无所谓。

在沈丛手握苗刀要与他殊死相搏时,他仍轻松自在。若是二十年前的沈丛,谁输谁赢或许他还要掂量片刻,但今时今日的沈丛,不会是他的对手。他的刀,就是江湖中最快的刀,他就是江湖中最好的刀客。任谁都赢不了他。沈丛要拦他,他就打伤沈丛,再杀方羡鱼。

片刻对峙后,将出手时,被一阵狂风乱了步调。

风带起一片红云,飞扬飘摇。

云后现出一张如春面庞。

他原只是随意一瞥,却瞥见恸哭彻九霄的沈夫人怀中,揽着奄奄一息的人。

一个不该出现在此的人。

他的刀低了几分,缓缓向前挪去。

见他动作,沈丛横刀身前,四周刀剑逼近。

在包围之间,他将刀楔入地面,推开沈丛,推开方羡鱼,推开一个又一个围在她身旁的侍女,最后推开沈夫人,将她接入怀中。

他想不明白。

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你不是在集市挑马?是集市的马不够好吗?”

“祝眠。”她刚一开口,便有鲜血如泉涌,淌过脸侧,淌过雪颈,与嫁衣交织,与他的衣袖交织。泪珠串串滚落。她抑不住。急着想要擦去眼泪,却无论如何抑不住。伤口太痛,她只能拼命地忍住疼痛不去哭嚎,却抑不住泪珠奔出眼眶。

“怎么哭了。”祝眠手足无措地替她抹去眼泪,手中染血,在她眼角抹出血痕。越抹越乱,越乱越抹,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是疼吗?”觉知疼痛会哭,他一向知道。刀贯入身子,太疼太疼。她难免要哭。

“刀很快。不疼。”她的血仿佛怎么也吐不干净,“真的不疼。”

“可你在哭。”

“我没有。”她的脸庞埋在祝眠怀中,语调颤抖,却没有丁点儿鼻音哭腔,“记得除夕夜,软玉楼,吃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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