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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但姑娘究竟是清白之身。”江慎磕磕巴巴地说,“我愿救姑娘以清白之身,离开这污浊肮脏之地。”

“落身妓馆,便已无清白之身。”春容泰然回道,“公子所能瞧见的,春容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毛发,都被无数人沾染过。唯有公子昨夜未视之所,尚无人一探究竟罢了。公子可还觉得,春容乃是清白之身?”

江慎扯过桌上茶盏,半数茶水因其动作倾洒,沾湿坐垫、衣裙。

他将茶水饮尽,春容再为其斟茶,如此往复三次后,他终于镇定些许。

“是我失态。”他颔首致歉,“但若姑娘不弃,我仍愿为姑娘谋。”

“萍水相逢,春容有幸,能与公子旧友得三分相似。”春容婉婉道,“公子今已为春容耗尽银钱,无须再多费心思。”

“你不愿离开?”茶盏重重落下,“这是为何?”

上一个偷偷逃去的还是梅香。春容敛眉出神,想起梅香与秀才眉来眼去的光景,转瞬便又想起瑶台上血淋淋的躯壳。

那人是秀才,或能免去一死。

江慎毫无背景,又无钱财,倘若今日出手,来日便是护城河上的浮尸一具。

“春容自幼长于软玉楼,为何要离开?”

“你便甘心做个妓|女。”江慎恼红了脸,额上青筋凸显,是气着了。

“我生来便是妓|女,有何不可?”

“可知羞耻!?”

“何为羞耻?”春容不恼,嫣然一笑,拿着手帕拭去桌上水痕,“公子不妨说说,春容听着。”

江慎一时语塞,默了片刻,自知言语有失妥当。他再饮一盏茶,平稳语气再问:“当真不愿离开?”

春容指尖抹过杯沿,葱白圆润的指头与玉色茶碗相映,似清早天白与欲雨天青相融,将洒一场绵绵晨时雨。

“公子可知,这栋楼里的姑娘,终其一生都困在这里。若有幸运的,或许濒死尚未合眼便被草席卷着丢出去,如此便能够看一眼楼外的光景。”她垂眼低眉,柔柔笑着,恍若雾里的花。

她回想起上元灯会,花车碾过那条长街。

原来她千方百计努力夺魁,为的只是能在上元节那天,在死之前,出去走一遭。

江慎难以置信:“我不相信,困一个人一年两年容易,三年五年也不难,但如何能困住一个人十年二十年!”

春容侧首,笑容浅了许多,似思似惑,似问似述:“倘若她们没有十年呢。”

人一生,有许多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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