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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笑容不减,语气里却有着为难,“早起拉送行李那会儿坏了车辙,下着雨又不好寻人修理,好在客栈离码头不远,只稍请容姑娘委屈片刻了。”
锦盖华车委屈不了人,只车里坐着的那位主子嘛……时雨低下头,不敢乱想。
容嬿宁轻轻地瞥了一眼时雨,秀气的黛眉微颦,终于还是裹着一身秋雨水汽钻进了马车。
几乎是一进车厢,容嬿宁便感受到浓浓的松木气息迎面扑来,却少了几许清冷,反而平添三分的暖香味。容嬿宁挨坐于车窗侧,垂眸时注意到马车正中茶几上摆着一壶暖茶和两盘点心,顿时了然那股淡淡的暖香味从何而来。
沈临渊执壶沏茶,五指修长的大手捏着一只茶香四溢的杯盏递到容嬿宁的面前,也不开口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眸色幽沉深邃,教人不敢直视。容嬿宁连忙接过热茶,视线却由着沈临渊的右手移落至他的胳膊,小手慢慢合拢,紧紧地捧握住茶碗,轻掀眼帘,低声问:“您的伤,好些了吗?”语气中有她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关心。
沈临渊的眸中有一层淡淡的欣悦,伴随着小姑娘话音的落下而轻轻铺染开,他微微垂目,浅勾唇角,声音温温淡淡地“嗯”了一声。瞥见小姑娘似是骤松一口气的模样,他不由蜷了蜷手指,低笑了声,“就这样担心我?”
清清冷冷的声音说着揶揄打趣的话,落在容嬿宁的耳中,教她不禁耳根微烫。下意识地抬眼瞪过去,目光触及那张过分好看的俊脸时蓦然一僵,容嬿宁忙低下头,软声反驳道:“您想太多了。”
沈临渊一笑,不置可否。
而就在此时,马车外的长街上似乎隐隐约约传来唢呐声,和着雨落的声,时如泣诉,时如哀嚎,凄凄惨惨戚戚。那是哀乐悲声,一下一下地近了,须臾之后,又飘忽远去,再听不真切。
容嬿宁盯着手中素白的绢帕,想到出门前檀香说起薛家时的叹息,鸦青色的长睫如蝶翼般颤动几下,便轻轻地垂下,遮去她眸中的神色。
“话说起薛家二夫人也真是一个可怜人儿,遇人不淑,竟落得这样的结局,哎——”
薛家公案中,若真论起无辜者,莫过于李氏。她生时身陷泥淖,有苦难言,最后满怀绝望死去,可人死如灯灭,偏有人将诸般骂名强加在她的身上。但细论起来,李氏做错的大概是嫁进薛家,又在事发后选择委曲求全。
分明是薛承屹私德败坏,为一己私欲强占于李氏,偏好事者骂的是李氏行为放。荡;而薛承峻明明亲眼撞见薛承屹醉酒闯入李氏的院子,偏偏冷眼旁观,懦弱也罢、筹谋长远也罢,终究是没有担当之人,可他仍旧理直气壮,十几年对李氏轻之贱之,甚至到了最后,将李氏推上绝路的也是他。
“李氏固然可悲可怜,但落得如斯下场,亦不过她自己的选择罢了。”沈临渊冷冷地道。
容嬿宁蓦然抬头,看向沈临渊,幽幽地道:“她难道还能有别的选择吗?”世道对女子总是苛责多过同情。
沈临渊哼笑一声,“她活着难道只是为了旁人?”在沈临渊看来,世间悲剧不过都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如李氏,又如……呵,与其孤独无望地死去,不如拉着那些虚伪之徒共沦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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