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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第一次参加武装行动,也是第一次预备要杀人,他用的是宗瑞的那把手枪,连宗瑞在内,所有人都为他的第一次担忧,他自己倒是还好,做医生的都是见过生死的人。他见过生死,也见过刀枪。他从前觉得医生当要救生,可经过了这些事,他忽然改了主意,向生不易,当要除恶。
要营救的是纵队里一位小组长,胡队长总是叫他小周。他们昨天收到内线消息,得知周兆祥被捕,他另一个身份是南报的记者,是老胡队伍里蛮重要的一个人,清楚几家联络点和联络人的情况。可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被捕,目前还没有可靠的消息传来。所以今晚便召集人员,既要商议眼下形式,也要商议如何营救的问题。
周记者,怀承只见过一次,不是在村社,是在一家馄饨面店里,他是临时路过跟着老胡去的。面店不大,堂屋里挤满了排队的人,热气蓬蓬。老胡让他门口等等,他便没进去,站在半扇门脸后头,看得到店堂里众人的面孔。“小周。”老胡叫着,被叫面等菜的声音淹没了,那人转头来,四方国字脸,狭长的眼睛,像平原上开的一道渠,带着黑框眼睛,让人怀疑是小学生才学美画课,徒手画不来人像,拿算学课的标尺比着来,画成的人脸上全是工具的痕迹。
怀承对这个人只有这一点记忆,此时,老胡紧皱着眉头,坐在长桌的对面。田师傅的意见是再等等看,若只是因为他南报记者的身份,言论不当的问题,那便是小问题,此时就出动营救,反而成了大问题,还会连带组织暴露,平添危险。
可眼下局势不明朗,他们的内线迟迟没有消息传出,似乎也意味着周兆祥被捕不只是新闻言论的问题这么简单,再等下去,会不会等出什么,无人敢想。
长桌中央点着一只极粗壮的发黄的蜡烛,烛芯燃久了焦了头,火焰窜跳着,照得满屋子荡漾的光,仿佛人心。
老胡最后决定做两手准备,既要再等等消息,营救计划也同时准备起来。前半夜,他们在烛火摇曳里准备全盘行动,武装营救是做好伤亡准备的,老胡器重怀承,爱才,如果不是宗瑞的腿伤,是不肯让他参与的。他部署完毕,特地找了空,出来悄悄叮嘱丽惠,还没讲完,丽惠就点头,“我知道,不用说了。”
他们都替他有些莫名的紧张,他们不知道,他自己并没有。
怀承在后堂和田师傅就着一盏残灯,继续研究路线图。撤退的距离远近,接应人员的隐蔽位置,掩护开枪的角度,怀承在旁一一做着计算,思路和进度一切如常。田师傅看了他推演的结论,拈着长须点了点头,借着烛火伸长手来拍拍他肩头。
他们这里长夜从来不漫长,要做的事情太多,争分夺秒的。凌晨时分,外面传进消息来,原来周组长只是因为参与报道了学生集会的事,受了牵连,这时还只关押在警察署,并未定罪转送。如此看来,不出意外,等事件平息,自然就能随着相关人员一起,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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