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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经历过沦陷区的生活,他这些年几乎都在外读书,很少回常州家里去。他这问题,让云澜好一阵沉思,虽然同样是沦陷区,但总是感觉上,上海更好些,可再往深处想想,好在哪儿呢?好不到哪儿去,也许,那点太平,恰恰是特别的不好……
“差不多,也是这样。”云澜说。走出去很长一段,她低声陈述着:“没有尊严,临时被搜查,会被无缘由的毒打,被克扣食物,被任意对待,随时会死。”
停了许久,他听见她最后说,“在自家门口。”这些话,夹在城市的声浪里,倏忽飘远。
到家之前,怀承想起来,他说:“邝医生打了电话来,说他这两天来看我们。”
云澜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她赶着问他:“茉莉也一起来么?”
他笑了,“你说呢?自然是为着送茉莉来看你的,不然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可看的。”
云澜听了,也露出笑容来,许久没见她这样笑,怀承看着她轻快的迈过药铺的门槛,转身上楼去。站在她身后,依稀在心里觉得,那天全婶说的话,倒是真的。那天全婶听见说他请回家的这位女同学也姓聂时,在他身后向全叔连连感叹,“哪有那么多姓聂的好姑娘,自然太太相中的那位,就是这位聂小姐没错了。”
他心说,全婶真是,心明眼亮。
他转头看见柜台里站着的全叔,正背着手教导伙计分辨新来的药材;全婶恰出来寻两张写废的药笺,拿到后堂灶间里去生火,黄昏时分,家家预备晚饭的时候;她打全叔面前理直气壮的抽走几张黄纸,掖在围裙口袋里,在走廊尽头留下一道厚实的背影。
全婶这是,大智若愚。怀承边上楼边感叹。
邝医生和茉莉找到铺子来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傍晚。怀承因为仍旧有事,下了班,前脚送云澜回来,后脚就出了门。等再回来时,正看见邝医生一人坐在柜台边喝茶,店铺临近打烊,没什么客人。他独个儿的翻看一本发了黄的《千金要方》,怀承从他身后走来,伸头看了看,调侃他说:“怎么,研究起这一科来了?”
“哎呦,二少爷回来了!”邝医生抬起头来,也不示弱。
“可有心得?”怀承了了一说,在他对面的圈椅里坐下来。同时又想起什么,赶着追问:“你妹妹没来么?只你一个人?”
邝医生听他这话,明白他是替云澜问的,故意笑说:“怎么?你是专为等我妹妹来看你的?”他把手上的书本合上,特地凑近来,真诚道:“那你可该早说,茉莉男朋友的位置,我原是为你留着的,现在可有点儿来不及了!”
怀承一翘脚,往椅子深处坐了坐,“本想沏壶好茶来你喝,听你说的这些话,还是免了吧。”
“哎,别免啊,”邝医生伸手过来推他:“去,快去倒好茶来,你想见的人自然给你带来了,”他故意的说:“在楼上呢,可惜人家不想见你,上楼去见想见的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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