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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吃过了。
她说,走吧。
她下梯子,捡纸箱里的货,我过去帮她拿,她打开我的手,说,哎呀做好事,你拈轻怕重的搞不好,别把我碗盘打落。
我说,妈妈,你没哪天说过我一次好。
她拿了大汤碗往梯子上爬,说,你矫情,走吧走吧,赶不到车了,票要重买。
坐公交车啊,别打的士。钱没赚几个,先会享受了,跟你爸爸一模一样。
超市里头日光灯明亮,王菊香女士头上很多白发。
我心里突然有个孩子跑出来,说,妈妈,我知道生活不容易,可你为什么从来没想过保护我的自尊心,哪怕就一次。但最后,那个孩子没有讲话。
那个孩子早就离开了。
从新阳超市去渡口,坐18路公交。我坐最后一排靠窗。
窗外,杨树一根接一根倒退。前排座椅靠背的广告上写着「宝马4S店店庆大酬宾」。
我高考完第二年,公交换了新车辆,我们几个在座椅后背广告纸上写的话,埋进了垃圾坑,腐烂。
我高考太紧张,发挥失利。也说不上失利,比平时少了二十分,比当年的三本线差一分。去了个个专科学校,学会计。
秦之扬是我们市的状元。我很惊讶,我知道他成绩好,不知道那么好。
我还记得,有次参加同学的升学宴,看到了秦之扬。他同学在隔壁酒店办酒,在路边接待客人,秦之扬从出租车上下来。
我记得他那时候的样子,不穿三中校服了。他穿了件白衬衫,白得耀眼,牛仔裤,脚上是阿迪达斯最新的球鞋。
他同学勾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他笑了起来。他往酒店里走,眼神往这边转,我吓一跳,赶紧躲起来。
我羞于见他。那天我穿了他送给我的白裙子。
爬烟囱后,我洗了两小时,可裙子吸收了洗衣皂的颜色,太阳一照,没了最初的洁白。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秦之扬。
我胆小,畏缩,什么都怕。真正去死,我是不敢的。可是除了去死,我和他、和李桥夏青再没有可聊的,也就没有再见的必要。
就像最后那次去他家聚会,我们在超市疯狂购物,我走进他充满书香的家,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吃着我很少买的零食,看着我看不懂的电影。
我们四个一直看电影,看了一整天,但我们不聊天了。
高考后我在江边散步,听说了航运公司李姓父子的失踪事件。
据说警方在一艘汽渡轮船的船舷边发现了可疑的打斗脚印,极有可能有一人落水。
我吓了一跳,怕是李桥把他父亲推进江里,逃跑了。我希望他逃跑了,永远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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