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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分钟后,走廊又复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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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安静地低头站立,像雨中的树。
高大的警察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看着问讯室的门。
墙上挂的猫头鹰挂钟,滴答滴答的凿刻着时间。
“我丈夫大概什么时候出来呢?”妻子怯生生地问道。
“不知道。”警察说,“应该不至于这么久。也就是问几个问题而已。罚点款吧。大过年的,谁愿意这么干耗着?”
问讯室的门开了一条缝。
女警阴沉的脸探了出来。“你来一下。”她说。
高大警察的耳朵贴近了她的嘴。
二人擦身而过的时刻,女警轻轻说了一句话。高大的警察点了点头,闪进了问讯室。走廊里只留下了妻子。她努力的张起耳朵,企图听到问讯室里面的声音。应当有拍桌子声,吵架声,这些符合电视剧中问案过程的花絮,足以让她感到放心。然而,问讯室的门关住了一片空洞的沉默。
她一无是处。
猫头鹰的腹部,时针不断趋近12这个数字。
新一天即将到来。
她想。又一天了。年二十九。儿子没了。丈夫在问讯室里。啊,儿子。一切又开始紊乱起来了。大过年的。她想。她仇恨的看着时钟。别走得太快。又过了一天。又过了一天。没有儿子的新年。她忽然就开始仇恨起那个收银员,仇恨起丁香花,仇恨这一天。奇怪的一天。一切来得太快。
她想起了12年前,新年前两天。
她把儿子放在市第三针织厂厂长办公室门外的长椅上,给了他一本连环画《丁丁历险记》。
她推开了办公室大门,看到了厂长的办公桌上立着一台乳白色的取暖器。厂长叼着乡镇企业产的廉价香烟,一边搓着手,一边看报纸上关于纺织业染色科技突破的文章。厂长嘴边香烟上那凝结的摇摇欲坠的长段烟灰令她感到恶心。
她不声不响的把一份停薪留职的申请放在了桌上。她刻意用手指点了一下申请书的表面,那个时代并不多见的打印稿。
厂长从报纸上方抬起眼来。
接下来的半小时,办公室中袅袅的香烟之上,沉浮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挽留、威胁、陈述、祈求等等话语。
儿子将连环画翻到倒数第十四页的时候,她走出门来,让门在身后留下了铿锵有力的拍击声。她拉起儿子,满心豪情的,像电影中的英雄儿女一样的,大步走出了肮脏颓败的第三针织厂大楼。
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她满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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