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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第一声巨响落在他的耳膜里的时候,阳光正爬过檐角扑向他的眼睛。
呻吟被咽喉的肌肉压迫着,艰难穿越牙齿的阻隔。他的眼睑经历了阳光的抚摸,以及关怀备至的,手掌的摩挲。随即,他的瞳仁接触到了光明,望到了天花板上拜占庭风格的花纹。
他用肘部支起了身子,像一个昏聩的土耳其皇帝一样支着腮帮依在躺椅上。
房屋的主人,此时依然如一只偎灶猫一般匍匐在床铺上的胖男子,正痛苦地用双手按住耳朵。作为赋予这个行为悲剧性意义的象征,第二声巨响,接踵而来。
他拥有了清醒的意识了。
他的脚在觅拖鞋。
随即,胖男子的耳中响起了拖鞋与地面的摩擦声,像机关文书用纸张摩擦丛林的树干。
在阳光下,他升展的手臂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在回光返照。
他叉起腰站上了阳台。初春上午的微寒使他打了一个冷战。
胖男子的右手伸向床头茶几上半开的烟盒。于是他听到了“噼啪”的打火机开关声。
他用右手抚摸了一下自己鼻子的尖端。
他注意到了身侧的窗台上有几片碎玻璃和一颗圆润的石子。那颗石子的大小恰好适合一个十二岁少年纤细的手掌尺度。应当是出自于弹弓。古老的投射器械,柔韧的木材和劣质的橡皮筋的搭配,连一座鸟巢都无法建立,却足以进行破坏。他拿起了一片三角形的碎玻璃,拈在拇指与食指之间。他的右手抬了起来,让玻璃参差到他的瞳仁与天空之间。在因不规则破碎而愈显锋利的玻璃边角的映射之下,蓝色的天空仿佛也有了些须的倾斜。
在他观望天空的过程之中,那夯实的巨响依然在他耳边响着。
“是什么声音呢?”他问。
“是起重机在和楼房做爱。”胖男子说。
B
太阳升高了一点之后,胖男子和他一起坐在阳台上。两个人都穿着拖鞋,胖男子右手执着第二根香烟,左手把烟盒伸给他,食指拨出了一根烟。他摇了摇头。胖男子的左手悬停不动。他回过头来,笑了一笑。
“我不会抽烟的。”他说,“谢谢您。”
“你会学会的。”胖男子说,“在上海,什么东西都学得很快。”
他又坐了一会儿,等胖男子把第二根烟抽完,开始抽早先拨出的那支烟时,他站起身来,“我想刷牙。”
“卫生间,那柄红色的牙刷是新的。你用吧。刷牙杯只那一个,没法子了。热水龙头是左边那个。洗脸的话,用那条蓝色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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