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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着门外的柱子,大口吞着汤,抽空道:“你教出来个好徒弟。要真是你女儿就好了。”

宋良阁转眼瞧她。

栾老觉得这话说的也不对:“你女儿也不行。尚门也教女儿,败家徒弟猴孙散,只剩女儿傍身照料,却还不让女儿出来顶事。要是个男娃就好了。”

宋良阁搬了个长凳,却不请栾老坐,自顾自坐下:“是男孩儿未必能成。她学得好在于聪明肯琢磨,觉得有趣又不真的把武技当成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样才能不急不傲,玩儿似的学了。”

栾老不跟他客气,坐在长凳另一头,仰头喝完肉汤,一抹嘴:“哎。你是少见得了宝贝,天底下哪有这种亲如父女的师徒。世间师徒,多像夫妻,共生又共恨,说是一点感情没有也不可能,细数对方的时候又总是各自都觉得委屈似的憋着气,心里头数了千万件小事,都好像是对方对不起自己。”

这话说的虽然让人起鸡皮疙瘩,竟也没错。

宋良阁道:“那这么来说,眠眠不是我徒弟。她是我闺女。”

他说着,心里又冒出不一样的感觉。好像说江水眠是他的闺女,并不能表现他真的想法。

宋良阁竟开了口:“我女儿已经死了。十年多了吧,我自己埋的,在西边的山后头。养了眠眠之后,我一次没去过。我老觉得是老天还给我了,越养,就越发现,她怎么可能是我女儿呢。”

栾老不说话,放下碗,垂着眼睛听他讲。

就像几十年前站在天津城郊的教堂里,听一个旧衣少年跪在圣母前,说他们一路从河北到天津而来的遭遇,说他不在的父母与兄弟。

宋良阁就像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她一点都不一样。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自己的闺女该是什么样,毕竟她没有的时候太小了。以前养眠眠,是怕自己再过一个人的日子,怕没了她,我自己又要独守大院子。后来就变了。她说话真有意思,她脸上表情真多。她比我更知道日子该怎么过。”

“她不是我闺女,一点也不像我,看不见我的影子。但又像是父女,皮肉都长一块儿了。我总瞧不出来她怎么想的,觉得她只是缺个人照顾似的,并不一定真拿我当爹。可就是前些日子,她忽然说一定要跟我走。说不放心我。什么话……还不放心我呢。”

前头拉杆子对打,杆头碰撞的哒哒声传来,宋良阁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笑了。

他不再说了,只坐在长凳上,抱着那件棉袄,笑的眼也弯了。

栾老不说话,眼睛直直的,自认偷奸耍滑的心连着的五官,居然会一酸。胃里的热汤跟浪似的拍打。

他带过宋良阁多少年,听得这样几句话,多么不容易。背后每个字,好像都是每一天的锅碗瓢盆,朝朝暮暮,说笑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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