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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辗转反侧睡不着,想,这就是分手了。短短一段恋爱,这就完了。

早上醒来,和死过一回,又重新见到这个世界一样。恍如隔世,苍老了几岁。

他依旧按时吃饭、按时出门,坐老旧的那趟公交车到校门口,正好遇到贺文舟从校车下来。

他和他当面撞上,彼此认识,但彼此都没说话,当不认识,各自跟着同学进去了。

进校门,有拦着查校牌的,贺文舟根本没穿校服也没带校牌,一切好像回到最初的样子,他吊儿郎当当众走过,还搡了一下检查员的头。

宋靖没力气理,他一直没力气。当天就是在那种彼此不认识的气氛中,胡乱地过了。怎么过的也不知道,宋靖发试卷,发到他的位子,两人不小心目光相触,贺文舟冷冷淡淡地看着他,太难受了。

不能接触,接触一点,翻江倒海地难受。

难受得宋靖回到座位,手指攥紧了,出了一身的汗。贺文舟气息奄奄,趴在桌子上不动。

他很难受。

又是那种要生病的难受。

他小时候也是一难受就生病,感冒发烧,像个病孩子一样发着热就退不下来。后来家里人轻易不敢气他,一气他,他就生病给你看,这怎么办。

贺文舟一直趴在桌子上,也没人管他。宋靖偶尔几次回头,看他沉沉地歪在桌子上,刘裴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对他说了几句,他提着一颗心想听说什么,可怎么都听不到。

他想他是难受了吗?

如果他难受了,自己也难受了,那何必还要分手?

可是不分手,让他容许那女孩在他们之间做什么“普通朋友”,他受不了。

这么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提心吊胆地难受着,贺文舟反而很坚强,一直没回家,就趴在桌子上。

宋靖一根神经牵动着贺文舟,一根神经又要装作不认识贺文舟,痛苦快把他撕裂了。等到放学,他匆匆奔出教室,再也没有回头。

第二天,难受没那么严重了,他很高兴。贺文舟没来,桌上留了个小水桶,大概去画室了。他们这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画室琴房,连程嘉嘉都不在。

因为知道贺文舟的去处,心里安定,也就轻松安稳地过了一天。

等快放学了,贺文舟还没回来领他那只小桶。小桶黄颜色的,有个小鸭子的把柄,桶上被他染得花花绿绿,像小孩子挖沙子用的。

他拖延着等了一会,等贺文舟回来拿了桶他就走。

他们反正再不见面,再没瓜葛了,就偷偷看他一眼,算是今天的结尾。

可是这尾一直不结,贺文舟一直没来,夜幕降下来,门卫大爷一个个教室找过来了,他拿起书包出门。

正是傍晚天要黑的时候,天是浓稠的绛紫色,混着蓝、红,没走两步,接着就是黑,铺天盖地的黑,沉甸甸、黑压压地倾轧下来,浓郁的、压抑的,简直让人喘不过气。

然后他就在这即将天黑的时刻,难过了。这难过因为白天的放松,而成千上万倍地报复回来,让他的心又被血淋淋地撕开来,比昨天痛,比分手那天痛,痛得要受不了,痛得没完没了。

贺文舟坚持着,到底没生病。他心难受,也懒了,想投入温暖的怀抱,在这一刻,凌雁宠着他、惯着他,一句不问一句不说,像往常那样,把他搂到怀里,摸摸他的耳朵,扯扯他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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