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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嫌弃的样子,说:“真恶心。”
“一会儿让别人发现你死得这么可笑也没关系么?”此时他好似又不是独当一面的、成熟冷静的青君了, 带着孩子似的诡异的天真和恶劣,笑嘻嘻地问,“让他们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也没关系么?”
殷洛喘了一会儿,说:“……没关系。”
宽大的衣袍被雨水打湿,贴在他身上,水珠沿着双腿滴滴答答滑下来。
天边是浊黑的烟火余烬,浓郁的焦臭味,浓稠到发黑的红,被雨水稀释流淌在土地沟壑间的绝望。地上是被熄灭的狼烟,是淌着水的铁甲,是插在土地里的刀戈。
刺鼻的劣质油漆在干燥龟裂的、糊满鲜血、残火不熄的断壁残垣上泼洒出一道又一道鬼也似的惨然的白。
青泽松开手,任男人力竭似的滑倒在地上,化出长剑,抵在男人颈前。
殷洛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青泽说的是:
——“殷洛,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遗言?
殷洛思维有些混乱,看了看青泽,又看了看天。
头顶是一个很黑很黑的天,没有月亮,星也散碎。
诛魔的呼声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他没有什么遗言。
但是,他突然想告诉青泽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想告诉青泽:青泽,青泽,你长得比以前高了一头,模样也不那么一样了,欢好的时候简直让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害怕呢。
可他张了张嘴,还是觉得说不太出口。
他怕什么呢?怕的是他喜爱了那么久的小小的青泽,终于长成他不那么熟悉、不那么了解的模样了吗?怕的是曾经近在咫尺的、永远自由任性的、几万年如一日的青年,竟然在短短几百年间,突然变得他不那么认得了吗?
怕的是那个幼稚的、曾经真切无比的也喜欢着他的青泽也随着青年的长大一去不复返了吗?
怕的是,自己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眷恋,都只是青年在彻底长大前一步跨过的、看似不可逾越,回首望去才发现不值一提的坎吗?
怕的是,他以为可以让青年多记得一会儿,却会被转眼就抛之脑后吗?
细雨洒落在脸颊上。
殷洛躺在一片狼藉的衣褶间,看着天,轻轻说:“宋清泽,抱抱我。”
青泽说:“不行哦,你把我骗得那么惨,还以为我会施舍给你任何怜悯吗?”
殷洛听了没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儿,才细细地颤抖起来。
一颤就停不下来,好似在大雪天里寸步难行的遇难者,被冻坏了。
他躺在地上,牙齿被冷得咯吱作响,睫毛颤抖,手也颤抖,冰凉的指尖极缓极慢地、吃力地扯着站在一旁的青泽的衣服下摆,声音又低又哑,仍是说:“宋清泽……抱抱我……”
话语间,眼泪扑朔朔掉下来,缀在雪似的睫毛上,使他终于有了几分将死之人的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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