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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这客栈生意差了三年,我哪里还有钱买。可他说这块不要钱,以后有钱了记得光顾他生意就好。我就欢天喜地收下了,当晚就炖了羊肉汤。”
“我爹、我媳妇儿、客栈的伙夫、小二、账房,我们就坐在这个大堂里,门窗关紧,像过年似的,一边吃一边聊天,最后一块肉、一口汤都没剩下。”
“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别看我现在胖,可我小时候生得比旁人都要瘦小,前几年因为营养不良,才反而生了这浮肿虚胖的病,一直吃不起药,也就越来越严重,平日里不良于行,很少出客栈。”
“以前虽然穷些,一家人好歹和和乐乐,再苦的日子、大家一起克服,也就不觉得苦了。”
“可自从喝了那锅汤……我爹开始说,每天吃这种野菜梗子,活着不如死了。我媳妇开始嫌弃我身体虚弱,只能在这客栈里坐吃山空。账房先生不但不好好记账,还偷起了客栈里的钱,被我撵走了。伙夫每天对着空空的菜板挥刀子,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块会走路的肉。我也无心经营客栈,盘算着把这客栈卖了,再去屠户那买些羊肉。”
“只有客栈里的小二,他是最靠谱的人,一如既往地忙里忙外。有一天夜里,他看我实在苦恼,就建议我再去找那屠户。既然我们是开客栈的,可以与他合作,他多卖些肉给我们,我们先给少部分钱,把那些肉做成菜高价卖了,再多付他些余款。”
“我一合计,这真是个好主意。”
“我就去找了那个屠户……可……他不同意。我跪在地上求他,他也不同意。我心灰意冷,正准备离开,他却叫住了我,说不需要我的钱,他有另一个合作建议。”
“后来我就回来到了客栈,今天早上小二就去屠户那里拿来了十几斤肉。我们又久违地吃了顿好的。可我想着,这肉总会吃完,就狠心拿了点肉出来高价卖给没买到肉的人,想着这几日多攒些钱,下次再去买。”
青泽问:“那个屠户提出的合作建议是什么?”
掌柜已经变成一张厚厚的、淌着油的黄皮。
他沉默许久,青泽几乎以为他已经断了气,才听他虚弱地道:“我想起来了。他的合作建议是:‘我第一见到你这么肥的羊’。”
他说完之后就没了声响,地上一片狼藉,甚至有油流到了青泽脚下。他的衣衫上遍布着铜钱纹样的花纹,被油脂打湿,显出极深的颜色。
又过了好一会儿,几缕细弱的魂从他的七窍怯生生飘了出来,聚到一起,凝成一个白色的小团,其上划着几道深色的符咒。
青泽向那个小小的白团子伸出手。
白团子似乎很是胆怯,犹犹豫豫往前挪了挪,即将触碰到青泽指尖时又缩了回去,看着躺在地上的、形状不明的尸身,漫出几滴小小的水滴,掉在地上。
它没有五官,也发不出声音,唯那几滴水珠掉落下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青泽道:“别难过了。”
他哪里会安慰人,白团子听了他这句语气不凉不热的安抚反而水珠掉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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