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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觉得如此对待一位下凡相助的天女于理不合,她在人族口中的形象也被有意识地篡改成了形如僵尸的可怕男子。
她的善恶和神力都来源于人族的信仰和认知,当人族彻底否认了她的神女身份,视她为妖邪。
——他便真的成为了妖邪。
无数作为他的替身而被献祭的少男少女死时怨气冲天,因是顶了他的名头惨死,那些怨气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使他显得越发形貌恐怖、身躯干瘪,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精/血,只剩了坚硬空洞的巨大骨架在皮囊之下愤怒地燃烧着。
撰写志异的文人大笔一挥,划去了天女二字,改其名曰“旱魃”。
他逃窜数百年,只觉得神志随着人族信仰的改变而越发混乱,好多事情都记不太清楚,颠三倒四,疯疯癫癫,脑子里出现了从未出现过的念头与话语,生出了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焚烧自己的、对人族的强烈憎恶与毁灭欲来。
那憎恶并非产生于他本身,是人族将这份对他们自己的毁灭欲施加到了他的身上。
他们是如此的深信不疑,才会真的把他变成他们口中所描述的那个怪物。
渐渐地,他不再逃窜,想在哪里停留、就在哪里停留。
那些残忍邪恶的祭礼反而减少了下去。
对他的极度恐惧让他所到之处的人类只剩下了背井离乡、迁徙别处的唯一选择。
留下的大多是无知无害的平常人家,祖孙三代努力了一辈子,唯一拥有的也只有家门口这块不算肥沃的土地。如今七国纷争,出去是个死,留下也是个死。
他也曾看见年轻的夫妇带着孩子离开。他们生离死别了一番,年轻人哭个不停。老人说快走快走,孩子还那么小,不能让她饿死在村里。
年轻夫妇摇头。
老人斜靠在床上,抽起塌边的拐棍,打在年轻人身上,很凶狠霸道的样子:
走不走?!走不走?!
两个年轻人都不说话,丈夫扶着妻子,妻子抱着孩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见他们走得没影了老人才开始掉眼泪,嘶哑难听的声音仿佛带着沉沉的死气。
她刚才那么暴躁,此时却充满了难过和恐惧。
她不想死的。
她也想活下去。
可朴实的男子比她更值得活下去。
善良的妇人比她更值得活下去。
幼小的婴儿比她更值得活下去。
他们所余的生命比她更长,他们活下去了就是一个新的家。
她的存在是让她们眼睁睁看着生的希望在面前却不能去争取。又让她如何忍心让他们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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