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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真的以我哥哥自居,他待我极好,告诉我了不少从未听闻过的事情。他把礼节二字常常挂在口中,我若是言语粗俗,他便会说我“无礼”;我若是衣衫不整,他也说我“无礼”;我若是一时兴起杀了几个小妖或修士,他看了一地狼藉,也说我“无礼”。
后来我学会体面地杀生,他便不再说我“无礼”。
三名修士围坐在一个石台周围,聚精会神看着石台上的棋盘,神情安静、栩栩如生。我现在喜欢把杀掉的人摆成干干净净的模样,仿佛他们不是身处乱世,而是在一个静匿平和的午后。白泽对此熟视无睹,仍旧喝茶、种不染、记录之前游历的所见所闻。
他从不主动杀生。与之相反,若有人诚心向他求助,他还会顺手帮那么一下,听几声对方的感恩戴德。白泽助人不在乎对方是妖族、修士、鬼族还是神族,善事做得多了,各族便皆尊他一声白泽大人,道他泽陂天下、身带祥瑞,是这险恶世间里出淤泥而不染的圣人君子。
我却知道,白泽这般行事,只是因为这样才“合乎礼数”。他对众生断无半分怜悯和在意,哪怕亲眼看见无辜之人被肆意屠杀、哪怕眼前当真站着个残忍魔头,也是连眼睛都不会眨的。
他对与己无关之人的善意就如同对一只鸡、一只兔、一棵草,虽行小善,却对这尔虞我诈、百恶丛生、善意难存的现世状况视若无睹。更甚者,与其说视若无睹,不如说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这世道越不公,越显出他的高洁。
我是恃强凌弱的那个强,是仗势欺人那个势,是现世游戏法则的既得利益者。却无人意识到,白泽也是既得利益者。只因他比我姿态来得好看得太多,永远不会失了体面。
我应该开心,因为白泽着实是个少见的、矛盾又有趣的神祇。可我坐在山巅,只觉得心寒。
又有一日,一个身着玄色蟒袍的人来衡山拜访白泽。
白泽说起过他,他是应龙。
应龙是个与别的神族都格格不入的存在,他生于洪荒初期又法力高强,无论有多性情乖戾都不奇怪。但他不似乎不屑于与别族交手,每每会同神族动起手来。
此时上古神族大多寂灭,神族数量已经不多。同为神族,无论有什么矛盾,也总会给彼此几分薄面,给个台阶便下了,美其名曰“为了族内安稳”,唯独应龙,虽甚少出手,但一旦出手,那些神族非死即伤。
是以众神皆道他叛逆。
可这在神族中声名狼藉的应龙,却与誉满天下的白泽私交甚笃。莫说旁的神族想不明白,连我都有几分好奇。
白泽听闻应龙来访,心情大好,办了一桌百果宴。他这次难得没有备茶,提了个玉制的壶。应龙嗜酒,这是特意为他备的一壶百香酿。
我也借东风喝了几口,味道极佳,只是太甜。
应龙是比我想象中要无趣得多的人,他的性格全然不似外貌一般灼眼,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每每当白泽说到有趣的事情才会放软些表情。他之前喝了些酒,垂下眼睑时可见眼尾泛起淡淡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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