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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岚坐在马上,一手提着马缰,道:“让江越人到玄策营等我!”话音未落,人已在几丈开外,吴伯来不及再说下一句,一队人马就只剩下了背影和一路烟尘。
老管家叹口气,一回身,刚好看见捧着餐点食盒的雁归。
那瘦瘦小小的孩子抱着一个大托盘,看上去像只举着米粒的小蚂蚁,显得摇摇欲坠的。
吴伯叹了口气,摇着头道:“将军又回营了,这饭是送不成了,端回去吧。”
雁归眸子里的光瞬间就黯了下去,捧着托盘默不作声地跟在老管家身后,走得慢吞吞的。
接下来的五六天里,雁归白天照常混日子,夜里却睡得很不踏实,梦里一会儿是刀光剑影,一会儿是自己流落他乡时饱受欺凌的悲惨境遇,而且他又梦见了楚将军,穿着他那一身皓白的铠甲,端着碗,正往他嘴里灌热米汤……可那米汤喝进嘴里的味道居然是又苦又涩的,还带着一股怪味儿,他刚喝了一口就恶心的想吐出来,抬眼再看时,楚岚的脸也有了变化,竟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吓得他打翻了碗就要逃,却挨了那人当胸一刀!寒光一闪,那过于真实的一刀把雁归当场给刺醒了过来。
雁归急喘了几口气,惊魂未定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才发现自己方才两手攥得死死的,捏了满满的两把冷汗。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屋里,被粗粝的草纸撕扯得支离破碎,映得眼前桌椅箱柜全都是青惨惨的一片白,让人从心底发瘆。
看来这觉是甭想接着睡了……雁归坐起来,开始专心致志地胡思乱想,夜里凉,雁归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伸手拽过被子披在身上,接着想。
之前,他偶然听吴伯和府中几位老杂役闲聊,说这三四年胡族地域闹灾荒,饿死了不少人,那些部落的头领就发疯似的想撞开西南防线,企图踏足中原,连着打了几场大的战役,都被楚将军率领西南大营给揍了回去。
吴伯每次说到这儿,都眉飞色舞地夸一句:“咱家将军实在是忒壮我大虞威风!”紧接着又唉声叹气,心疼起少将军来,说楚岚从小是他看着长起来的,“本来一个文文弱弱的娃娃,可怜偏偏生在了武将之家,上头有个大哥,十五六岁便随父亲驻守边关。等到少将军五岁时,他爹武安公也为他请了师父来教他功夫,谁知那请来的师父只看一眼,就说这孩子筋骨弱,不是练武的材料,连着请了三四位,全都不肯教。楚家上下几代名将,出了名的重武轻文,楚老将军哪容得下旁人说自己儿子是个练不了武的废物?于是就自己动手教……那可真的是“动手”教啊!十载春秋,硬是把个知书达理细皮嫩肉的孩子给逼成了一块武将的料子。”
“唉……”说着,老管家又叹了口气,“直到四年前,大少爷战死,没几日,夫人伤心过度也去了,少将军唯一的主心骨就这么没了,夫人下葬后,少将军守着夫人的墓三天三夜水米不进,回来后,他就成了如今这副铜皮铁骨、清清冷冷的模样……”
雁归听得入神,也是从那天起,他便开始跟在吴伯身后,替这些老人家倒茶续水,蹲在一边听这些活史书讲故事。
他听吴伯讲起两年前的事:楚老将军遭西北戎虏大军围城三个月,眼见城将危矣,是楚岚请了旨,留下铁骑、飞骑五大营原地驻防,自己则带着玄策营的人马一路北上驰援,过关斩将,和武安公的兵马合力把戎虏那些红毛子杀了个溃不成军,那一回,楚岚肋下受了伤,却坚持不肯进城找军医看,只草草上药包扎,便连夜带着兵马南下十里扎营,直到回来,才请了江大夫替他看伤,气得那个冰人儿似的江大夫一见着他就骂骂咧咧气急败坏的,也因着那回伤的太重,又耽搁了治疗,任江大夫医术再高,楚岚也还是落下了阴天下雨一受凉就左边身子疼这要命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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