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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荒拿的是酒碗,一条腿支起,一条腿盘着,醉醺醺的,说道:“敬世间最强者。”

“敬未知的将来。”安丕才饮下凉透的茶水。

一直沉默的玄武小心将面罩拉下一截,露出嘴唇,顺势把酒杯递到唇边,声音照样嘶哑低沉,却很难得地多了些许温柔,说道:“敬在座诸位。”

季望鹤在他们一个二个突然开始敬酒的时候都愣住了,等到最后的玄武说完话之后,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他才开始庆幸今天穿得光鲜亮丽。

但是他连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自己,满脸不情愿,眼神却专注认真,拢了拢宽大的袖摆,没有看在座的任何一个人,只是举起酒杯,望向朗朗明月,轻轻说道——

“敬宋顼,敬宋存音。”

这两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季望鹤后知后觉地有了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他已经太久没有提起过这两个人了,连念个名字都觉得恍如隔世。

当初发现宋存音死去的那天,宋顼伏在床边去抱宋存音,声音带颤,半天说不出话来,宋顼的夫人泪眼婆娑,泣不成声,而季望鹤酒站在门口,望着房内的一片景象,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因为,所有人都在哭,这样不就显得他冷血又无情吗。

但是他也迈不动步子,挪不开视线,只是看着,感觉像是自己的肉被硬生生剜下来一块儿似的,永远都结不了痂,永远无法愈合,永远无法填补,痛意就在那里了。

他以为自己再说出“宋存音”这三个字的时候,会再次感觉到那种无法忍受的痛苦。

可是,时隔多年,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脑中却只有一个画面。

季望鹤不喜欢凑热闹,也不关心其他人到底在做什么,只知道那天的镇上格外热闹,但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早早地清洗了一番,卸了面上的妆容,正准备换了衣服时,窗户就被敲响了,两重三轻,是宋存音向来喜欢玩的把戏。

他打开窗户瞧了一眼,少年趴在窗棂上,歪过脑袋看他,眉宇朗然,俊秀端正,笑得却傻里傻气,脸颊上有个明显的酒窝,眼睛亮亮的,像撒了一把磨碎的宝石进去,又亮又清,是深夜中的一盏明灯,然后小小的、明亮的灯火向他撒娇道:“季哥,陪我去灯会好不好?”

宋存音死了,他的明灯也随之熄灭,再也无法点亮了。

或许是醉了,季望鹤想,不然眼前为什么一片模糊,心脏也是沉沉的,思绪却愈发清晰,好像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让他将前尘往事都忘却在风中。

他晃了晃酒杯,看着杯中倒影碎成万片浮光散去,然后将苦涩的果酒饮入喉中。

季望鹤搁下酒杯,不再去看其余的人,他想,是不是脸上的妆都花了,那该很丑,所以他得赶紧回去,但是身子却没动,只是闷头笑了起来,念道:“且须饮美酒,乘月醉高台。”

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此情此景,当饮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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