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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秋最后只觉得有点可惜。他有很多话还来不及对方岐生讲,也没有陪着他去寻找常锦煜,没有和他看过这人间的大好山河;他还没看见萧雪扬从圣医阁学成归来后的样子,没看见她未来心仪的人长得是何种模样;而竹林中的沉云阁,这么久了,他也没再回去祭拜过。

生如蜉蝣,死如白霜,转瞬即逝,倏忽百年。

“最后再拜托你一件事情。”聂秋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也不知道虚耗到底听没听见,嘴唇动了动,缓缓吐出一句低不可闻的话来,“等我死后,带走我,碾碎了也好,焚烧了也好,洒向风中,抛入海中,走得越远越好,不要让方岐生看见我的遗体。”

然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疼痛感一扫而空,他终于感觉身体变得轻了起来。

人间的景色逐渐远去,高处的浮云消散,夜空在繁星的点缀下明亮如白昼。

聂秋感觉到云端的罡风呼啸而过,他猛地喘息了一下,眯着眼睛顺着风来的方向看过去。他觉得自己大抵是产生了幻觉,又或者是在停止呼吸之前的那一瞬做了个美梦,不然怎么会看见这么干净的天空,离得极近的星光,还有……照在他身上的,皎洁如白璧暖玉的月光。

那是三轮交相辉映的弦月,首尾相连,交错重叠。

在他看过去的那一刻,三轮弦月变成了暗红色,从月牙儿上淌下黏稠的液体,宛如血泪,将身旁的星河映成毫无生气的深黑,就像被烈火所焚烧过后的幽暗丛林。

喀嚓一声,其中一轮弦月裂成了碎片,坠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独属于三壶月的,欲要将人烧成灰烬的滚烫。

聂秋睁开眼睛,胸腔剧烈地起伏——他的手还按在胸口处,是想把那突如其来的恐惧压下去,可惜效果不大,弦月断裂的那一幕仍旧在他的脑海中褪去又浮现。

或许就和人们第一次看见洪水,指着怒涛滚滚、暗潮涌动的地方直呼“河神”一样。

是对未知产生的茫然与畏惧,是对自身的渺小孱弱产生的绝望与痛苦。

虚耗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它说的是:“现在停手还来得及,你看看你身上正在流血!”

聂秋垂下眼睛,看向手中裂成碎片的石子,那些石子混着血液,又硬又硌手。而虚耗俯身而下,阴冷潮湿的风将那几颗从桌子边缘处滑下的石子托起,重新放了回去。

这是之前发生过的一幕,他记得清清楚楚,但是虚耗的话却有所不同了。

他摸了摸眼角,又看了看指尖,便知道虚耗这话为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

血液已经没有再继续流淌,不像他上次那样怎么止也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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