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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在雨中,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时不时的雷鸣也无法掩盖这清亮的铃音,破开了重重雨幕与乌云,传到所有人的耳中。

陷入浅眠的人并未因此而苏醒,反而是睡得更沉了;因为雷雨而焦躁得彻夜难眠的人,听见这缕若有若无的铃音,一颗提着的心却忽然放了下来;深夜仍然挑灯读书的书生,思绪逐渐收拢,彻彻底底地沉入了书中的一方天地……

“你有恨的人吗?你有想要杀的人吗?”

折扇“哗”地一声展开,人面牛鼻的恶鬼笑嘻嘻地问道。

是那个男童的血太有效,还是因为此地阴气太重,竟然使得虚耗直接开口了。聂秋抿了抿唇,见它说的话虽然直白,却没有什么恶意,便答道:“没有。”

“你难道不恨聂迟,不恨聂家人吗?”

“我虽然不喜欢他们,但也不至于恨到要杀他们的程度。”聂秋淡淡说道,默念一句“通邪”,将莲鬼也招了出来,“更何况,我恨的人,已经被我亲手杀了。”

聂秋将精力集中在莲鬼身上,铜铃声渐渐变得急促起来,铃音在凌烟湖上穿插重叠,好似不止一只铜铃在响,而是有千百只铜铃在遥遥相应。莲鬼睁开双眼,从眼眶中流出的血迹如同上次那般缓缓滑下,覆在脸颊的两侧,显得既圣洁又诡异。它手持一株泛着红色的浅紫并蒂莲,斜过那双难以描述的眼睛,悠悠看向聂秋。

它合上眼睛之时,是普渡众生的神佛,睁开眼睛之时,是堕入炼狱中的恶鬼。

亦正亦邪,一念从善,一念从恶,一念而成佛,一念而成魔,和步尘渊很相像。

“灭了那一门上下几百号人,感觉如何?”虚耗低语着,声音不是从耳中传入脑海的,而更像是直接地、强硬地印在了他的脑中。

“没有任何感觉。”

暴雨之中,反正也无人能听见他的轻语。

聂秋说道:“我杀人,不是因为我想杀,而是因为不得不杀。”

“即使那几百人都是无辜之人?”

“即使那几百人都是无辜之人。”

“你和覃家的那位长老,倒是很像。”低语的恶鬼桀桀地笑着,说道,“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你这样的天相师,你——很有意思,我已经准备好要看看你如何与天道作对了。”

聂秋没有再回答它的话。

在眼神示意下,红鬼从身体中抽出一根缠着锁链的红缨枪,扔给了莲鬼。

它双手掐诀,继续用火焰抑制住那些破碎又融合的水尸,但是明显比之前吃力了许多,不断有水尸从火墙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动作飞快地向舫船上爬去。也幸好这些水尸分成了两股,一股在船头,一股在船尾,并且攻击手段很单一,所以聂秋和沈初瓶还能应付得过来。

半空中,莲鬼将手中的并蒂莲轻轻一甩,绛紫色的莲花便像是有意识一般飞到了红缨枪之上。莲花霎时间生长,几十多株并蒂莲弯弯绕绕地缠在了上面,蜿蜒爬升,从锁链的缝隙间钻出,艰难而又欢快地绽开了花骨朵,露出鲜红色的花蕊,几乎将枪身和锁链都掩住了,只显出了锋利坚硬的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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