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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颤抖着连说两遍“我吃饱了”,米哈伊尔才停下来,稍稍松开他,侧躺在他的枕头上。
借着少年瞳孔的微光,他模模糊糊地分辨出那张年轻美丽的脸颊上尚未消退的红晕,在乖巧的笑容上它们看起来好像只是一点远远望见喜爱之人时的羞涩。
米哈伊尔侧着脸,稍稍抬了抬下巴,索要一点奖励。于是他给他一个吻,主动往对方身上靠了靠,好一会儿才勉强抬起手放在那头白发上。
医生的手指抖得厉害,尝试了几次,只能把少年的脑袋压在自己胸口,低声说: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米沙。谢谢你……为我遭受的一切。”
米哈伊尔毛茸茸的脑袋在他单薄干硬的胸口蹭了好一会儿,找到一个喜欢的位置,用往常的清脆响亮、却又带了点粘腻的声音说:
“晚安,亚伦。”
“晚安,米哈伊尔。”
·
亚伦做了一个好梦。
他偶尔也会做梦,一般会梦见米哈伊尔穿着教皇般红白金三色的长袍,腰间束带、头戴三重冠冕、手持权杖和圣杯,从头到脚洒满伊甸园的珠宝,慢慢地走在升往天国的云一样的阶梯上。他跟在后边跑,脚和小腿忽然分开了,血线呲啦一下崩裂,接着是膝盖、大腿,再然后是手腕、手肘和肩膀,他像木偶断线一样散了一地。他像活人喘息,肺却像风箱呼啸,然后心脏又像死去的哈利那样炸裂。不过不要紧,他是吸血鬼,他不需要这两样——但是,他的右眼掉了下去,发出小皮球那样沉闷的声音,好像冰锥把这个零件和脑袋之间的机关弄松了。最后是左眼,世界彻底黑了下去,他会从梦中醒来。
他也没有对米哈伊尔说谎。梦中的断裂没有痛感,就远远算不上噩梦。他在梦里还能看见米哈伊尔,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今夜,他梦见了自己六七岁时候的一个礼拜日。父亲罗贝托和哥哥哈利一早就在大厅等待,他睡懒觉起晚了,心虚地朝他们吐舌头,头顶的管风琴在烛火下散发着肃穆庄严的光辉;管家文森特走过来,用斗篷和围巾把他裹得鼓鼓囊囊。母亲凯瑟琳穿着礼拜日的礼服,牵着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莉莉从楼梯上下来。
外面正在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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