γúsんúщú.ònê 第十七章生产(2 / 2)
那他们来找你做什么?王瑾瑜更纳闷了,有心再探问几句,可女女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
她好像不太高兴,比刚才杀完小孩还不高兴,可竹母生孩子,不是一件好事吗?
竹母的屋子离广场很近,趁着她不疼的空隙,众人将她抬到广场中央,其他人也不玩闹了,纷纷围在竹母身边,有的陪她说话谈天,有的给她唱歌跳舞。
女女尚未接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她穿过人群,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赤红色的火焰跳动,“噼里啪啦”令人心安,连被围绕的那张苍白面庞也被这样的火光映照得红彤彤喜洋洋的。
这么久了,还没生出来。
火堆旁铺了席,竹母虚弱地躺靠在阿母怀中,一群人围着她,为她鼓劲。竹母眼珠转动,看到她,慢慢露出一个笑。
众人空出场地,女女围绕竹母和篝火跳了一支祝舞,温热的圣水泼到她身上,驱散了一点不安。
舞毕,女女深吸一口气,走到竹母身边,蹲下来无声地看着她的肚子。和普通的孕妇不一样,因为人瘦,她本就过大的肚子简直大到突兀,仿佛要撑破肚皮,看着就让人胆战心惊。
又一阵阵痛来袭,竹母骤然蹙眉,额头冷汗直流,枯瘦嶙峋的指节在空中胡乱抓握,女女将手递过去,她便似有了支撑物,死死掐住她的手,大家牢牢抓住她不停乱蹬的双腿向两旁打开,喊着节奏让她用力,她却连痛呼都发不出,只能急促地喘息,似一条脱水的鱼。
在他人眼中短暂的阵痛,在当事人眼中却瞬时叁秋,竹母吃力地熬过这一阵阵痛,腥臊臭味在空中弥散,女人们面不改色地清理她身下的排泄物,为她擦拭下身,一盆盆混着血的污水被端走,换成干净的清水。
阿母给竹母喂了一碗粥,竹母的嘴唇被她自己咬破,给嘴唇增添了一抹血色,混在粥水中变成淡淡的粉,看上去气色好了一些。
在这个过程中,女女始终不发一言,任自己的手臂被掐淤青、抠出血。倒是竹母自己发现,不肯让她近身了,女女不愿离开,阿母就拿来麻布让竹母抓着、咬着。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中天,照顾的人轮换了好几波,大部分人直接在原地躺下睡觉了,阿母也起身离开,女女跟上去,问:“竹母不是生了十次吗,何至于这次生了如此久也……”听说只有初次生产才会这样艰难。
“生不出来”几个字是不能说的,阿母用一种悲伤的眼神望着她。
“不是说竹母是神选中的女人吗?”女女低声问,也不知是问谁。
她就是“神的使者”,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她自己最清楚,可现在她迫切地希望是自己错了,竹母就是神送来的母亲、天生的母亲,这只是所有母亲都会经历的难关。
回到篝火旁,火堆已经添了好几次柴,竹母奄奄一息地半阖着眼睛躺着,不知在想什么。
久久生不出的不安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阿母带着以阿夏为首的一批年轻男人回来,他们将祭台上的巨鼎抬下来,重新生上火,干净的清水一瓮瓮往鼎里倒,待到煮开,又是一鼎“圣水”。
女女面色发白,就见阿母跪在她面前,恭声说:“请巫做法,请神赐福。”
没醒的都被叫醒了,众人或清醒或懵懂地跪伏下身子,齐声重复:“请神赐福。”
这一次的祈舞与方才刚来时的不同,更正式,也更隆重,和祭祀时一样,女人们共同吟唱祷词,女女跳起祝舞。她不信神,可此刻却以最虔诚的姿态围绕竹母和火焰,发自内心地祈求那所谓的“神”能够庇佑躺在席上的可怜女人。
可神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从不会对任何生灵投以怜悯,不会聆听祂不关心的祈祷。人们不希望发生的事依然会发生,就像过去的每一次。
“时间太久了,”阿母对女女说,“这样下去不行。”
女女看向竹母,她虽然精疲力尽,脸色惨白,但仍对她回以鼓励笑容,怕她领悟不到意思,甚至对她点了点头。
女女沉默许久,问阿母:“竹母今年几何?”
“叁十了,”说话的是竹母,她气若游丝,声音低微,但依旧有笑意,“够了。”
生育代表着繁衍与希望,也代表痛苦和危险,这是神赐给女人的天赋,也是降临的考验。只有通过考验的人,才是合格的繁育者,才能活下来。
可竹母生了十次,十六个孩子,难道还没有通过考验吗?
“我老了,生不动了……”竹母竟然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女女握紧象牙杖,再次陷入沉默,许久后闭上眼睛:“请族长取酤[1]。”
很快有人取来几瓮酤,都是去年冬天酿的。另搬来一个大鼎,澄黄液体一瓮接一瓮倒入鼎中,女女将带来的一堆草叶子撒进鼎内,看着叶片在鼎中浮浮沉沉。
这一鼎沸得很快,女女捞了一整钵药汤,连草叶子也没有放过。她加了麻草[2],担心药汤效用不够,不如直接吞了更好。
刚煮开的药汤很烫,女女将药汤亲自端于竹母嘴边,吹温后喂她服下。
过了一会儿,药效发作了,竹母显然轻松了许多,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族老们将竹母的四肢缚住,几人按住她的手脚,往她口中塞了麻草。女女握着在圣水中洗净后用火炙烤过的玉刀,刀尖对准竹母的肚子。
女女举起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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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指酒。
[2]指大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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