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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玉想起初到洞庭的自己,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他已经记不清,也就跟梦忆里的柳催雪差不多大。
每天不是在泥潭里打滚,就是在水底掏螃蟹吃,那身鳞片所化的黑衣常裹得满是泥浆。但也好洗,跳到水里涮两涮就干净。
他走到柳催雪面前,戳一下他脑门,手指从中穿过,柳催雪没有反应。
雪夫人抱起他,摸摸他的脸颊,搭上飞舟离开了九华山。
场景一转,柳催雪已随雪夫人回到清徽院。
衔玉穿墙而过,见小小雪趴在书桌上,手边摊着的经文已被眼泪润湿,擦鼻涕的手帕脏了,他流着泪珠儿施清洁术,施了几十遍都施不出来,只好拿到外面去洗。
衔玉“啧”了一声,“从小就这么深情啊。”
同情之余,又庆幸。
如果小清容没死,那他跟柳催雪的位置就调换了。
柳催雪才是她的正牌夫婿,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深厚。他爱而不得,只能以朋友姿态送上祝福……
衔玉不敢再多想,这才起了个头,心中便难受不已。
若是再往深了想,他和她,或许根本没机会遇见。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或许有机会认识这样一个人,喜欢她喜欢到愿意分给她一半寿命,拥有肆无忌惮跟她拥抱亲吻的权力。
在拥有一切时,发现历史任何一个微小转折都足以改变人的一生,在不经意间失去,走向未知。
深爱之人形同陌路,擦肩而过。
衔玉不敢想象,他无法回到过去的日子,回忆不起在水下一个人看天时的感觉。
他再也无法忍受寂寞。
这时院外有人走来,柳催雪的帕子也洗好了,衔玉回神,他们同时抬头看去。
这是衔玉第一次看见柳陌,这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虽然是个人的形象,却像毒蛇,长了个倒三角的头。皮肤湿滑,像蟾蜍皮,一碰,手上就要灌脓长泡,嘴里还长有尖锐的毒牙,开口就喷出毒液。
当然,这只是衔玉的想象。活了这么多年,唯在听闻柳陌的诸多事迹后,他才真真觉得自己见识太少。
事实上,柳陌有一副极为漂亮的皮囊(毕竟是男主)。
但正如微风道人所说,他性子太过阴郁,心里的谋算太多,都显露在脸上。
城府极深,却毫不掩饰,目光审度挑剔,看柳催雪的眼神,如同把他当个物件。
人看不同物什的眼神又不尽相同,看见美食眼睛里会迸发出愉悦和渴望,看花、看书,看风景便觉身心畅美,哪怕只是一块石头,也可能因为造型奇特而得到片刻新奇注视。
柳陌看柳催雪,如看沾在雪白靴面上的一点泥。是污点,是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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