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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台上的沙铫子呜呜呜呜喷着细小的气流,里面炖了一大锅藕汤,是他们刚回葫芦巷时门房熬上的。沙铫子是用了多年的旧物,黑漆漆的,外面是一层层堆叠的积年油污,油星顺着看不见的缝隙往外流,被火气一烤,烧得滋滋作响。

沙铫子受热均匀,带有天然的孔缝,熬汤的时候,肥腻的油花会慢慢渗出铫子,熬好的汤汁浓酽鲜甜,一点都不腻。沙铫子外面越脏,说明用的时日长久,熬出的藕汤越醇厚。

李绮节挽起衣袖,小心翼翼掀开盖子,轻轻嗅了一口,馥郁浓烈的骨香和藕香扑面而来,舟车劳顿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晕船的眩晕感也去了一大半:“别炒了,留着做藕夹吃。“

宝珠答应一声,拿起木升子,舀了大半升米,预备炊米造饭。

李绮节提着裙角,缓步上楼,走到李子恒的房间前。

李子恒大大咧咧,房间从来不上锁,她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走到架子床边,随手在枕头底下一摸,果然找到一只包在帕子里的小荷包。

李绮节:……

定情信物随便瞎放,大哥也太不讲究了!难怪孟春芳会疑神疑鬼,担心两人的私情暴露。

李绮节哭笑不得,把荷包塞进袖子里的暗兜里,暗叹一声:李子恒和孟春芳,一个年轻冲动,一个瞻前顾后。前者被孟举人羞辱了一顿,就不愿再到孟家受气。后者只是送了个荷包,险些把自己活活吓死。

真不知他们俩当初是怎么看对眼的。

说不定就像戏文上演过的,两人可能根本没有说过话,只一个眼神,一个荷包,就认定对方和自己心意相通,然后各自撺掇着长辈许下亲事。

一受挫后,又立马偃旗息鼓。简直和过家家一样,算得上哪门子的有私情啊?

当晚,李绮节再次登门孟家,当着孟春芳的面,把茄子形荷包扔在火盆里,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至于大哥李子恒回来后会不会生气,暂时不在李绮节的考虑之内。孟春芳只是个懵里懵懂的小姑娘,和一发脾气就跑得无影无踪的李子恒相比,她理应拥有优先处置荷包的权利和自由。

亲眼看着曾让自己夜夜梦魇的荷包化为灰烬,孟春芳轻轻吁了口气。

李绮节把火盆移到墙角的面盆架子底下,拍拍手,重新坐到架子床边:“好了,荷包已经烧了。我们李家手里没有能够要挟到孟姐姐的东西,孟姐姐现在可以对我说实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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