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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寄招了招手,张迎便上前来,对着御医恭恭敬敬地道:“请吧。”御医低眉顺眼地跟着他出去了,而后一重重帘帷拉上,一盏盏灯烛灭掉,偌大的后殿里最后只留了这寝房中的一盏九枝灯。

屏风后的咳嗽声渐而微弱下去,也许是累了。阮寄没有去看,而是先走到妆台之前,由茜儿服侍着将满头簪珥都除去,换下了厚重的翟衣、披上素净的外袍。

屏风虽挡住了大半的光,半坐在床头的顾拾却仍能看清楚她的一个个动作,她那挺秀的背影,和松脱了首饰之后便如瀑布般垂落的长发。

收拾毕了,茜儿告退,阮寄便起身走到了里间去。

被褥滑落在顾拾的腰际,披着的衣下露出刚刚包扎过的腹部伤口,干净的纱布尚未沾上血迹。清亮的灯火映照着他半边清俊的脸容,一双眼睛在暗影中发着亮,正宁静地凝注着她。

“你今日很好看。”他见了她便不再咳嗽,声音在沙哑中混着温柔。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她如今已知道他是喜欢见她笑的,渐渐地,她已知道如何去把握男人的心思,如何在取悦他的同时,也让自己不那么心焦。

他的眸色深了一深。阿寄要在床边坐下时,他轻轻地挪了一下双腿,想伸手去抱她,却因为牵扯到伤口而皱了眉。她突然惊弓之鸟一般抬起眼,便对上他无奈的笑容:“你再靠近一些,我……我抱不到你,心中难过。”

她无声地将身子又往前凑了凑。他满意了,双臂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深深地吸一口气,便好像所有力量都恢复了一般,快活地笑出声来:“你真好。我闻见香气了。”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不仅黏人,连说话也颠三倒四,好像跟她说话都不需要思考一般。她却也不由得笑起来,任由他一手揽着自己肩膀,另一只手则在被褥里鬼鬼祟祟地摸索过去……

她一侧身便准确地捞起了他那只作怪的手,回过头,嗔怨地看着他。

“啊……”他不高兴了,“我知道我知道……”

他必须早日养好伤,才能去前朝上独当一面。

空气一时有些滞重。她低下头,将手轻轻抚上他缠满纱布的腹部。她还记得当他满身是血地昏倒在她枕畔时,自己心中那刹那灭顶的恐慌。她记得那么清楚,以至于在触碰到他的伤口时,脑海中仿佛还响起那一日的嗡嗡之声。

他说自己受伤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于是她将所有事务都揽了下来,将所有来打探他底细的人都拦在了前殿,也多亏了她是个哑巴,加上对文书事务的熟悉,这多日以来,没有人起疑心。

顾拾静静凝注着她的表情。他总归猜不出她在想什么的,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其实她比自己要聪明得多了。只是她的手心里含着柔软的温热,放在他的伤口上,总令他有些难捱——

她低着头,慢慢将一只香囊掖进他的衣带。她已将这香囊中的香料换了新的,也好生地洗过了……

她这动作却好似在他的伤口上轻微地撩拨。他低眉看着那香囊,不知该做何表情,只将手覆在了她的手上。她回过神来转头看他,忽然发现不对,想缩回手去他却不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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