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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静的眼神里裂开了一道罅隙,面色也刹那间苍白如雪。反而是这个时候,段云琅反手握住了她的,牵着她往前走。

他的手掌很大,五指根根修长,几乎能将她的手整个包住,指腹有茧,粗粝而温柔。这已是一只成年男人的手了,也并非十分温暖,但两人执手而行,到底能够驱寒。

段云琅好像对这一带已很熟悉,他带着她绕过七八座荒坟,然后,找到了那一座。

“恩人殷氏讳花楹之墓。钟北里立。”

殷染呆呆地看着这封土之前的一块长不足半丈的小小石碑。年深日久,石碑上爬满了苔藓,石质虽坚,上头的字迹却早已漫漶难辨。飞雪真如纸屑,纷纷扬扬在这天地之间,像在挽留什么,又像在驱赶什么。殷染觉得自己好像遽然被抛进了绝望的深水之底,看不见光,看不见太阳,看不见未来。十多年前的饥饿感如梦魇般袭来,攫紧了她的脏腑,她突然双膝一软,便朝那墓碑瘫跪下去。

“原来……真的……”她的声音很低,却像是挣扎的嘶喊,“阿家……阿家!”

段云琅慢慢走上一步,伸长手臂揽住她的头,让她稍稍倚靠在自己的腿上。她又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将一些什么东西压抑回心底,开口道:“多谢你,五郎。”

“谢我?”

“我不知道我阿家葬在此处。”她低垂了头,伸手去抠那木牌底下冒出来的一点枯黄的草尖,声音被风雪缠搅得模糊而遥远,“不,其实我都不知道……她真的死了。”

段云琅眼神微动,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安静地凝视着她。

“你不是总怨怪我,不肯告与你当初的真相?其实真相那么容易,你随手一查便晓得了。”殷染闭眼,“我只是不愿意讲。高仲甫把我阿家从家中拖走,隔了没几日,我家就办起了丧事。我……我原来是这么无能为力的啊。”

她的身子忽而发起颤来,似是冷得极了,头抵在那木牌上,双手抱住了自己,长发之下尖尖的下巴,唇边一个凄凉的笑,“五郎,我不愿意讲那些无能为力的事情。你也一样,对不对?”

段云琅没有说话,只随着她也跪了下来,跪得笔直而礼貌,而后,他向那封土叩了三个头。

她抬起了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这是感谢殷夫人当初不肯招供,让我的罪状少了一条。”

再三叩。

“这是感谢殷夫人对阿染的生养之恩。”

再三叩。

“这是为人子婿,向岳母奉——”

“好了好了!”殷染再听不下去,脸上还白着,耳根都已红了,伸手便来拉他。段云琅乖乖闭了嘴,手上一用力,反而将她一同拉了起来,又俯身给她拍去衣上泥土,道:“无能为力有什么关系?无能为力的感觉,我比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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