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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染低下头,“你说的都对,唯有一句不对。”

戚冰看向她。

殷染道:“你说你欢喜他,这一句不对。若当真欢喜一个人,你连他少了一根头发丝儿都要心疼,怎么可能还推他去死?若当真欢喜一个人,天地万物都不如他,他死了,天地万物也就全都死了,你怎么可能还这么冷静地算计着他的死?”

戚冰的嘴唇发了白,绷紧了,许久,颤抖地吐出三个字:“你不懂。”

殷染想,也许自己是真的不懂吧。只是她知道,自己心底里也是在害怕的,害怕着冥冥之中的报应,害怕着不可言说的宿命,可是她与戚冰不同的是,她永远不会对自己所享有的感情心安理得。

她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戚冰突然道:“你读的书多,你同我说说,这是什么意思。”说着,她将手指向佛经上的那句话。

殷染面无表情地道:“我一生已尽,我修行已完满,做下的事情都已做下,此身就是最后身,再也不受轮回之苦了。”

“不受轮回之苦?”戚冰喃喃重复,忽而干涩地笑出声来,“这句话说的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殷染僵硬地道:“自然是好事,是修行完满了才能证的正果。”

戚冰的笑声顿住。许久之后,她才慢慢点头,“不错,是好事。”

***

从拾翠殿出来,殷染恍惚间以为已经过去了很久,其实还未到黄昏。

很累,同一个经年好友断交,原来是这么累。

她不知道戚冰错在哪里,甚至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错。

从拾翠殿后头绕麟德殿匆匆走过,风渐峭劲,是要入冬的意思了。殷染不敢抬头,只守在和刘垂文约好的右银台门边,等刘垂文过来带她出宫。

右银台门统属右羽林,门外就是右神策,门内毗近翰林院,内朝贵臣都由此来往,殷染不敢大意,只瑟缩着身子,将衣领子拉起掩住了面容。等到过了约定的时辰,刘垂文却始终没来,她有些焦急了,迎面却走来几个交谈着的文士。

她连忙背过身去。

“李兄,俗谓士为知己者死,圣人待你我宠遇如此,岂敢不忘忧报国?”其中一个面皮白净,看身材倒是玉树临风,一双眼睛眯起来,像有十分精明,“你我一片赤诚,不成功便成仁,也没什么好说。”

那一个姓李的四方脸孔,表情冷淡,眼睛也无甚神采,只简短地道:“右门不妥。”

“李兄此言差矣。”前一人拧了拧鼻子,“右门不妥,难道左门便妥了?左门姓孙的倒是比姓高的容易,可左门,还有那个人。”说着,他伸出一只摊开的手掌,五指根根分明。

姓李的沉默半晌,却是转头对第三人道:“此事最紧要的,还是仰仗杨公。只要京兆尹募兵可靠,左门右门,都无足虑。”

殷染捂住了呼吸:京兆尹……京兆尹杨增荣?!

那三人走到门边便停了口,只给守门将吏验着名籍。殷染将心一横,也走过去,跟在了三人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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