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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云瑾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她前些日子分明转好了。”

“这……”黄太医犹疑着,终于还是不忍心地说出了口,“婕妤这病是治不好的,您见着她转好,是她……她吩咐拿猛药吊着的。”

段云瑾一怔,仿佛头脑都混沌了,皱起眉来,喃喃道:“你说什么?”

黄太医低声道:“她说,她要熬过您娶了王妃……才……”

“你滚。”

段云瑾抬起了手。

黄太医微微张口,呆住了。

“你滚!”段云瑾突然破口大骂,脖颈上青筋狠狠跳动,几乎要破开那苍白的皮肤,迸裂出鲜血。

黄太医走了。

这殿宇刹时间空旷下来,黄昏了,暮春摧花的风从偌大的殿堂里呼啸而过,将那独属于皇宫的寒意一分分地用钝重的刀背刮进了骨髓里,拌进了血液里,于是,“哗啦——”满心腔子里,都是那痛苦在封冻的冰层底下无头乱窜,找不到出口,找不到活路。

段云瑾终于木木地转过头,看见那张孤零零的大床上,躺着自己的孤零零的母亲。

冷寂的锦绣堆,华丽的乱葬场。

这个女人就在这样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活了二十年,又无声无息地死了。

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丈夫,没有儿子,没有仆婢。

在她活着的时候,没有人关心她。在她死的时候,没有人来给她哭丧。

而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只是为了看见自己的孩子迎娶新妇。她那么顽固地孤独地活着,可他却从来没有认真孝敬过她。她将自己的性命都寄托在儿子的前程上,可她却再也看不到儿子披荆斩棘登上御座的那一日了——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要受这样的惩罚?

“殿下……”

殷画不知在那垂帘边已站了多久,才终于犹豫地唤出了口。

她看见了,这男人眼中丝丝分明的悲哀,那是拿整个天下都无力弥缝的悲哀。或许男人只有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才会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吧?

听见殷画这一声唤,段云瑾却似突然失去了所有气力,两腿一软,瘫跪在地。

“画儿,”他低下了头,将脸埋进了双掌中,肩膀不停地抽动着,“我,好悔啊……”

***

那几个满面惊慌的宫人终究没能请来圣人去看安婕妤一眼。

只下了一道圣旨,依妃嫔之礼,将安婕妤归葬皇陵,淮阳王执丧,丧期以日代月,服二十七日。

许贤妃斜倚着美人榻,轻轻梳弄着怀中雪白猫儿柔嫩的毛,温声道:“妾听闻淮阳王是个顶顶有孝心的,陛下只给二十七日,倒是夺他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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