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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皇帝病得格外严重, 他召集了国内所有名声在外的药剂师,让他们制作能够治病的药剂,做不出来,就斩断他们的双手,以示惩罚。

当天正午,城墙上的挂绳吊上一双双各异的手, 有的年轻稚嫩, 有的沧桑斑驳。它们在阳光下被暴晒,展露在世人眼中,像是恶魔的祭祀仪式一般诡谲可怖。

人心惶惶。

阮笙像一滴水一样,隐在沉默死寂的药剂师人群之中,跟着黑色潮水一同涌入宫殿。

宏伟的城墙,巍峨的仪仗队,阮笙一边走,一边问沙利叶:“你的职责, 不是保护人类的灵魂不被罪所玷污吗?你能对这种行为视若无睹吗?”

沙利叶停下记录的羽毛笔。

祂抬起头,听着那些悲惨凄绝的哭号声,哀叫声,看见灰蒙蒙的天空中一群伶仃的白鸽飞过。

祂开口道,“我只保护人类,不保护野兽。”

下午六点,所有国内的药剂师基本都不剩了,除了一些听到风声逃到国外去的,这个辽阔的国度,所有称得上是药剂师的人,都被斩去了双手。

血在城墙外滴滴答答,顺着墙壁淋下来,汇聚成红色的涓涓细流。

这是这个灰色的国度唯一一抹鲜艳的色彩。

逢魔时刻,阮笙进入了皇帝的寝宫。奢华的幔帐之下,垂垂老矣的皇帝躺在被子里,脸上干瘪的皮一层一层耷拉下来,叠加着,像是暮年的狗。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老人斑,苍老的手垂下来,骨瘦如柴。明明已经到达了死亡的国度的人,却始终不肯把另一只脚迈出这扇大门。

阮笙站在他的床头,握着镰刀,沙利叶站在她的身后,捧着本子记录。

皇帝的所有宠妾都跪在他的床边,捏着手帕发出细细的“呜呜”哭泣声,她们都看不到阮笙二人,死神只有濒死之人才能够看到。

皇帝看到了阮笙,他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类似动物的“赫赫”求饶声。

阮笙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白色的蜡烛,沙利叶走上前,为她点上。火苗亮了起来,照亮了皇帝苍老丑陋的面容,他的精神似乎也因为这烛光转好了一点,振奋起来,眼皮支楞开,直勾勾地盯着阮笙露在斗篷阴影下精致苍白的下颌。

“看到这根蜡烛了吗?”

阮笙把灯油淋在床头柜上,然后把蜡烛底部粘上去。

“这就是你的生命长度。当蜡烛的灯芯燃尽之时,我就会带你走。”

皇帝瞪大了那双昏黄的眼,面目狰狞。

蜡烛越烧越旺。

烛光越来越亮。

皇帝的精神越来越好。

蜡烛燃烧到快一半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咳嗽,能说一些简单的词汇了。一些人欣喜若狂地起身喊医师和药剂师进来查看病情,然而大部分宠妾却停止了哭泣,转而露出惊惧的神色。有的宠妾小声讨论这是不是“回光返照”,被暴怒的、耳朵灵敏的皇帝听到,当众割去了她的舌头。

阮笙握着镰刀的手骨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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