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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一日的夜晚,他还是叫住了要推门出去的她,轻轻拽住了她的手掌。

他说在县衙府衙都有谢侯府的旧人,并未受到波及,可为他所用。

他要改名易姓,重入科举,不上金銮殿,只谋个一官半职,让她做个官太太,也好过在这村中粗茶淡饭。

那时,她注视着他,一双清澈的眼底,似乎藏了什么,嘴唇微动,又似乎是要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了那了然又体贴的微笑。

谢不臣想,那一刻的自己是愧疚的。

因为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到底是在欺骗她,还是欺骗自己。

之后的日子里,他用自己昔日的学识,考过了童生,一路入了县学。

每日他都早早起身,用过她熬煮的清粥,循着村中的道路,与每一个照面而来的淳朴村民打招呼,再经过那枝叶繁茂的古榕,沿山路去往县学。

谢不臣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才能挽回败局。

他觉得自己看似胸有成竹,实则像是一只无头苍蝇……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他甚至不敢开口对她提一个字。

她所承受的一切已经太多太多……

他又如何忍心,叫她再为自己担惊受怕?

于是,疑惑一日重过一日。

腹内锦绣文章作了成千,口中珠玑字句吐了上万,眼见得周遭风雷闪电,风生老病死,恩怨情仇……

可不明白的依旧不明白。

所从何来,将往何去。

一切都在平静之中困顿,不起半点波澜。

直到,横虚真人的到来,将这一切的一切戳破。

那是天色昏沉的一天,他告别了县学同窗,借了把伞。

归家道中,果然下起雨来,

风大吹雨斜,他怕湿了见愁昨日才濯洗过的衣袍,只把伞沿压得低低地,目之所见,唯有眼前那一片泥泞。

水流从伞沿飞泻而下,砸出一片脏污的水花。

小县城之中,几乎人人都已经归家,沿路甚至看不到第二个行路之人。

谢不臣一路出城,人生已经起落,如今行在风雨中,亦颇觉自在。

只是没想到,出城后不久,行至一荒郊破庙外,却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笑,穿破了雨幕,似乎爽朗,又似乎淡薄,似乎愚昧,又似乎通达。

满世界的雨声,竟无法削弱这笑声半点。

于是,他脚步停了一下,将那压低的伞沿朝着上方一抬。

荒野中,有残垣断壁。

几年以前,这里乃是一座佛寺,原本香火甚旺,不曾想一日凭空劈下一道旱雷,直接劈倒了寺中最高的一株菩提树。

人们传言寺中和尚不守清规戒律,触怒了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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