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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客想起了一个京城的朋友,对于这些说法是毫不相信的,哪怕对方是师从对鬼神“敬而远之”的硕儒博士。说起来,他在长安结交了不少朋友,青年俊彦们喜好凑到一起,吟赏烟霞,谈论风雅,自己再怎么耿介,免不了认识很多所谓才子。这个世胄蹑高位的年代,哪怕他是被誉为圣童的寒门天才,夤缘一生都可能比不上那些公卿之子。至于那位同是四子的鲍姓的好友,为此不平发鸣,惹来不少白眼,谢客心中极为佩服。
想到进入吴郡的所见所闻,离开此地有十多年的谢客不禁感慨,故宫荒草埋幽径,就连金陵河畔的树都换了,尽是谢郎去后栽。吴郡是炎朝大郡,往来商贾船只多如麻,同样的,这片土地不仅盛产鱼米,也是冠盖之乡。前朝诗人称为“郁郁江吴,斯文在兹”,距离那个王谢豪门尽三公的年代,已经过去很多年。
谢客有感身世飘零,家道中落早在吴国灭亡之前,而今天下为家,已是沧海之变。他自幼攻读诗书,十二三时举童子科,入太学,彼时太学只有数百人,后来学成之后,反而一直在一个小令史的位置上蹉跎,终日出于泮宫、柱下。饱览各种书简,其中不乏稗官野史、杂说异谈,除此之外没有做出什么。
旁人以为他再等一两年,可为长史,最后接任乃叔父的位置,谢客自己倒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而今只为稻粱谋矣。
想着这些杂事,搞得谢客很晚才睡下。睡前在脑中过了一遍,想的是关于接下来几天的行程。
首先主要的事是解决这一纸婚约,无论如何,要把那个好些年没见的少女带回去;得闲时备好行装去秣陵北山清扫几处坟茔;之后是抽空去拜访叔父的故友,一个县主簿。
一夜空阶滴到明。
……
……
清晨的巷子在一片氤氲的水雾中,夜雨洗去浮沉,连带着青砖灰瓦都素净了很多。
早起的小姑娘坐在铜镜前,眼睛一张一合,不到五更就要梳洗,让晏晏一脸迷糊。婆婆走进来,帮忙慵懒的小孙女儿梳头,早已及笄的女孩儿并未许字,盘的是可爱的小螺髻,若依得她平日的性子,喜欢梳个松松垮垮的堕马髻。
满头青丝用小巧的木簪插好,晏晏看上去成熟了很多。
再换上荷色衣裙,果然是个好看的姑娘,除了这姑娘有些不安分。婆婆仔细帮她理好对襟,吩咐了几句,独自出去了,今天外公得知先至的小童报信,也换了一身衣装在家里待客。客人是他喜爱的年轻后生,两家没有亲戚关系,盖因晏晏婆婆所在的王家与谢家曾是世交。
可怜的小晏晏不知道来人是一个故交,还在忸怩不安,如同待宰的小饩羊。
按照礼仪,有客至年轻女孩儿不能出来,可这客人与主人家关系并不是简单的主客。婆婆与外公一起出门等待,晏晏只能待在内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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