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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外婆不愿意去双人病房,非要和这些靠国家阶级的老弱病残挤在这个八个人的大病房里。
这里根本没有消毒水的味道,只有混杂着的体味和汗臭味,那种酸臭的老人味。
又臭又热,又吵又挤。
他翻身,动作有些粗鲁,皮肤和劣质垫子被汗水粘合在一起。
他就不应该逞英雄,说什么要在周末学校休息的时间陪着外婆在医院过夜。可这样的念头只在他的脑海之存在的瞬间,就消失不见。
他还是很喜欢外婆的,她煎的土豆是天下最好吃的土豆。她对自己很好。
她只是个普通的农村老太太。
年轻的男孩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许许多多记忆涌现,但眼前却还是普通的天花板,没有任何的变化。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都时候,天花板惨白惨白的。阳光毫不吝啬地从窗外涌入这个房间,将斑驳的墙壁照得发亮。
脚步声此起彼伏,护士提着热水壶在楼道里大喊:“有没有人要热水?有没有人要热水?”
男孩撑坐起来。
外婆已经向护士讨要了一整杯热水,手中还有半块面包。
面包是昨天晚上剩下的一小块,他本来打算和其他垃圾一起丢掉但老人心疼那点口粮,从他手中抢过去,将剩下的半快面包仔细包起来,珍藏什么宝贝一般放在床头。
他想说他们根本不缺这半块面包钱,又想说其实换的环境好一点也没有关系。
但老人家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张脸上的笑容虽然和蔼,却能看出岁月的痕迹与苦难留下的坚韧。
年轻的男孩出生在不错的时候,他已经记不清楚小时候在村子里跟随外婆一起生活的苦日子,在离开村子后,在城市的生活中渐渐淡忘的那种日子。
若不是这次外婆生病,没人知道她会不会一个人在偏远的村庄中一个人扛着。
他有些烦躁,因为没有休息好,因为太早被吵醒。
病人与陪护们挤在一起,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饭菜和味道和老人的酸臭混合在一起,就算把两扇破窗子全部打开起到的作用也十分有限。
呼哧呼哧的声音夹杂着哭泣声。年轻男孩倒掉脏水,就又听到对面的老人哭喊起来。
她和外婆同岁,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现在却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身边只跟着一个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女孩。
那女孩脏脏的,又小小的,缩在角落里,唯一能做的只是将不干不净的手帕递给病床上的老人。
教会学校派来的义工。
偶尔他们会组织这样的活动,只不过这种又脏又乱的多人病房常是最不受欢迎的地方。
那个小女孩看起来又小又弱,一定是无法抢到好的伙计才配分配到这边来的。
男孩其实一点都不想听老人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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