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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淮璋收回钉在季鹤卿身上的冰冷目光,不咸不淡回答了乐景的问题,“老夫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们好厉害的手段,是老夫小看你们了。”
季鹤卿终于抬起头,僵硬肩膀突然卸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勇敢的看向季淮璋的脸:“我们应该有个共识,家丑不可外扬,不能在这里闹起来让洋人看了笑话。”
季淮璋冷笑一声,看向季鹤卿的目光锐利刺骨,“我还当你没脸没皮,什么都不在乎了,原来还是知道一点礼义廉耻的,还算有点人样。”不过他倒是没有反驳季鹤卿的话。
他就算想清理门户,也要关上门来清理。他和季鹤卿都是清国人,他们的一言一举都代表着清国的颜面,私下里不和无所谓,但是如果在洋人面前闹起来,可就太有失体统了。
季鹤卿脸色泛白,目光微微瑟缩,显然被季淮璋的话给刺伤了。
因为人只在亲近的人面前卸下铠甲,露出软肋,季淮璋随意的一句话对他就是伤心痛肺的打击。
乐景心中甚至生出一丝愧疚来。如果不是他,季鹤卿又怎么会踏上了一条众叛亲离的道路?
如果没有他,他现在依旧是季家大少爷,上有爷奶爹娘疼宠,下有兄弟友爱,他可以呆在家里怀抱虚无缥缈的侠客梦,继续做无忧无虑的官N代。
他本可不必背井离乡,背叛阶级,众叛亲离,不必为了替后来人开路而身先士卒披荆斩棘呕心沥血。
他季鹤卿,世代簪缨,名门望族里的天之骄子,出身大地主大官僚阶级,天然的保皇党,说白了,那些泥腿子的未来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本可以自私,本可以享乐。
但是他没有。
所以他才在今天不得不面临如此难堪的局面。
乐景忍不住开口想替季鹤卿辩白,“鹤卿学习一直很努力,他和您一样热爱华夏,想要学成后报效国家,他现在正在麻省理工大学里学习机器制造,这所学校在国内被称为波士顿机器大学院,一所很有名的大学……”
季淮璋严厉的打断了乐景的辩白,问:“你口中想要报效的国家,是如今的大清吗?”
这个问题太过一针见血,乐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不上来了?也是,这个问题无需再问。”季淮璋冷静说道:“早在你们剃掉辫子的那一刻,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乐景终于没忍住发出质问:“您也是汉人!您难道不向往唐汉的荣光,向往宋朝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开明氛围吗?您难道不知道满人一直在提防排斥汉人吗?”
季淮璋摇了摇头,看着乐景的目光仿佛在看小孩子瞎胡闹,他沉声回答了乐景的质问:“我怎么不向往,怎么不知道?”
“但是,大清虽然不好,但是也没有很差。”
这个中年汉人留着滑稽的长辫子,穿着宛如香港片里的僵尸官袍,眼神痛楚,侃侃而谈:“如果大清倒下,天下必将大乱,烽烟四起,谁都想做皇帝,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尸山血海,国家四分五裂,引来无数外国豺狼的撕咬,届时国将不国,华夏文明甚至可能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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