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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帝打断了他。

殿内熏香味更浓重,珠帘外的年轻人卓然得像一棵长松,坚韧不折。

正是因为在宣他进来之前,已让人将他回京之后的所有言行一并送至案前,知道他是一意孤行,才格外令人愤怒。

顺帝思绪几转,突然道:“是因为贺兰氏?”

他自是知道自己儿子对那位贺兰瓷的上心,哪怕明知对方已嫁,都不肯罢休。

却听空气中响起了一道极浅的笑声。

有内侍立刻道:“御前岂容你放肆!”

陆无忧轻笑着道:“若为妻故,臣更应该小心行事才是,以免行差踏错连累妻小。”他抬手,将头顶的乌纱帽摘下,雪已融化,只剩下边缘一点残留的水渍,“此次上谏,臣便已置身家性命于不顾,吾妻亦未阻拦,还在临别前以酒相送……年少不经事时,也觉得自己能为官为民,还盛世以清明,如今既知自己力有未逮,或许不能,便只求——无愧于心。”

***

陆无忧被下了诏狱。

可那封令朝堂震悚的奏章却传向了民间,传向了广大士子中,甚至被人称之为“十骂谏疏”,其中所言之益州官场的弊漏,简直耸人听闻,然而最离谱的还是说最后的钱银,都流到了平江伯,甚至丽贵妃、二皇子的手中。

“——以天下之饥,而肥丽氏之巨。”

每年百姓已经缴纳了巨额的赋税,被官吏层层盘剥不说,却还要再被皇室外戚贪墨,着实叫人寒心。

不光如此,得知陆六元因谏下狱,更是引起了众位士子的愤慨。

陆无忧不是一般的文臣,也不是一般的状元。

大雍重文臣,重科第,他这样几乎百年难得一遇的六元状元,不仅在百姓心中是文曲星,在士子中也有着巨大的名望。

不止他所写的文章每一位士子都耳熟能详,还有不少往陆府上投递过文章的,俱都得到了详细的批复——不能不令人感动。

就连官场上也为之震动。

大雍不杀士大夫已久,甚至还有刑不上士大夫的惯例,但这次是真的把天捅了个窟窿,人都进了令人人胆寒的诏狱,那是真的生死难料了。

若是关进刑部、大理寺,哪怕都察院倒也好,但进诏狱摆明了是要绕开三司。

内阁此刻也很头疼。

陆无忧保是肯定要保的,在这个满是读书人的朝堂之上,一味趋炎附势圣上,反会遭到群臣反噬,所以尤其是死谏,更是一定上书要保——但问题就在于,也会得罪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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