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页(1 / 2)
在夏天,他寄来太湖中生长的荷花花瓣,将其风干后在上面题了一首诗。秋天,他收集西山银杏金黄色的叶片,她拆开信件,洒落一地的便是姑苏的秋意了。
她为这些不动声色的温柔而失神,如果说她不能感受到其中的爱意,那一定是说谎。
但那又怎么样?她的确熬过了这一个寒冬,但下一个、再下一个呢。她已经接收到了自己身体发出的讯号,那并不是什么吉兆。
于是她始终缄默,直到元化十六年,苏松雨又来了长安,重新入了光禄寺,他先前的职位竟一直未被替补。
真是意外,他不止一次对她说过不喜欢长安,她也以为他去了苏州就不会再回来,但他还是回来了,她想她知道原因,那并不难猜到。
元化十六年,苏松雨二十三,诸青二十六,他们依然是朋友,偶尔见面,偶尔说话。
那一年,诸青的病情有所好转,她的身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轻盈有力,也不再会动不动咳嗽,就在一切似乎都要好起来的时候,她遇见了一个道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道,修长高挑,广袖宽袍,头发潦草地扎着,眼神里总是似笑非笑。她在涤尘斋之中见到了这个女道,雨棠说她们两个是故交。
然后——女道为她算了一卦,算成之后,却眼神躲闪,顾左右而言他。
在再三追问下,她才透露——诸青已经时日无多了。
诸青并没有多少意外,也不怎么伤心,她早早地就在等待这一天,只是如今,她有些担心那个青年。
如女道所说,一个月后,诸青开始急速衰弱下去,她差点就死在了那个冬天。
但她终究没有,她活过了春分,又活过了谷雨,在三月的某一天,她觉得身体又开始变得轻盈,她知道是时候了。
那天,她和苏松雨见了一面,他们在小院子中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如从前的任何一次一样,不过这次,她将跟随自己多年的琵琶赠与了他。
她说是因为最近弹不出好曲子,不算多高明的借口,但他似乎相信了。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四月初的簪花宴上。那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处在同一场合。
簪花宴在春天举办,以赋诗为主题,风雅又有趣味。场地之中会准备大量时令鲜花,众人轮流赋诗,若接得好,便能获得一支花簪在头上,结束时。谁头上花最多,便是这一次的花君。
这次簪花宴是京中一名颇有名望的老儒举办,邀请了大半个文人圈,苏松雨与诸青亦在此列。赠琵琶的那天,诸青说她不会来,所以当苏松雨在临风台上看见她的时候,很是意外。
他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台上四周挂了轻薄纱帘,在四月和风中漫飞。苏松雨慢慢拾级而上,然后在纱帘翻开的一角之中,瞥见了女子月青色的衣袂。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