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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松雨默默饮着案上的酒,并不像旁人一般摩拳擦掌。他作诗向来不像他人,需要踱来踱去、冥思苦想一番,是以并没有人觉得他格格不入。
在这作诗的间隙,舞姬们悄悄退下去了,只留几名乐伶在厅堂中间奏乐,以助众人诗兴,用的还是先前那些乐器,胡琴琵琶与羌笛。
此时他们弹的是《边城月》,一首戍边将士思念故园,渴望亲人的曲子。这首曲子放在这样的场合并不合时宜,但无人在意,他们的心神投入到更要紧的事之中。
苏松雨又喝了一盏酒,他听着这缓而轻的琵琶声,突然觉得难以忍受,他起身朝外走去。
临走之时,他瞥见了先前朝他透露暧昧流言的士子,这人正在案台前遍寻枯肠,他目力极佳,不过一眼,就看到了摊开的纸张上已经写下的内容。
“蕙兰相随喧众女,栖云去处满笙歌。”
他微微一哂,又去看了看其他人的大作。
“栖云宴下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
“疏帘半卷微灯处,簪髻乱抛人不起。”
他不想再看,掀开纱帘想离开这处花厅,却有酒意上头的士子拉住他,他一回头,酒气扑面而来。
“苏兄!苏兄且听我这一句——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
苏松雨扶住了此人将倒未倒的身形,他状似关切:“张兄醉了罢?今日梅兄出的题可是七言——”
等他终于摆脱了花厅,来到临风台的另外一边,已经又过了一刻钟。
临风台建在渭水边,是栖云楼最靠外的位置,地势够高,又临水而建。此时正是秋天最好的时候,没有深秋的冷清萧条,没有初秋的闷热烦腻,天高云淡,惠风和畅,凉爽而清新。登临其上,很容易让人有旷达舒畅之意。
但苏松雨怎么也旷达舒畅不起来,他已经十分后悔参加今日的所谓诗会。
诗会变成酒会、或者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声色宴会,这本该在他意料之中,来长安这一年,他已经见识过许多。明知会是这样的局面,他依然来了,并且依然觉得不适。
栖云去处满笙歌……芙蓉帐底奈君何……
他品着先前花厅中见到的诗句,想到那首不合时宜的《边城月》,只觉得无聊至极。
他不知道男人们对所谓芙蓉帐底的及笄小女的遐想从何而来、也不认为那疏帘半卷处的欢好有多少乐趣。那偎人不起,弹泪唱新词的美人,她的泪是对良人的思念,还是因为恩客迟迟不来,对无定生活的恐惧?
苏松雨站在栏杆边上,下边就是波光粼粼的渭水,远处群青依稀可见,在这属于秋天的凉爽的风中,他的面上一派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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