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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树贵的脸色还没恢复,精神倒是好了些。
“回大人,我们这有一部分人家是茶农。”他对着北边方向指了指,“矮龟山东面,还有咱们这再往东的几个村子,都有种茶叶。说起来这会子刚是采摘季,也是茶引下发的日子。”虞树贵顿了顿,又接着说了起来,“叶家是有茶引的茶商。他们收的就是这些茶农家的茶叶。这收茶呢,一是收现采的,论斤称两地卖。二是收炒制过的,论品级定价。”
卫常恩和丁牧野不懂他怎么说起了卖茶,但都没有插话。
虞树贵又道:“现采的都是一个价,炒制的需花些时日,收价自是要贵一些。炒制后的,分上品中品和下品。每两的价钱由高到低。但茶税额却一样。”
卫常恩蹙了蹙眉。若是茶税额一样,同样数量的茶叶,被评为上品和评为下品,能拿到的银钱就差很多了。
“当年草民三哥在叶家茶园干活,干的便是这收茶的活。”虞树贵的语气不知不觉唏嘘起来,“东边方家村有一户人家的媳妇罗氏,长得出挑,常常拿炒制后的茶叶去卖。回回评的都是上品。邻里间就起了些流言。说她不守妇道,勾搭收茶的男人。”
“罗氏那口子原是不信,就拿了同样的茶叶叫罗氏她婆婆送去茶园。被评了个下品。再换罗氏去,又是上品。他便对罗氏非打即骂。”虞树贵叹口气,“听邻里说,罗氏央求她男人,让她别去了。她男人不肯,这上品茶和下品茶银钱差的那么多,哪有给钱不赚的道理,就非逼着她去。日子一长,就出了事。”
“出了何事?”丁牧野问道。
“送茶前一日,刚下过大雨。路难走。罗氏送茶就迟了些。他们说,叶家二爷……就是叶成民在那骂罗氏,说她耽误他收工,叫她排到最末去。当日,罗氏是最后称量茶叶的。轮到她时,天已经黑了。当夜,她没回家。第二日那家人抬了她的尸首到了叶家,说要叶家赔银子。”
“这和虞慕东有何关系?”卫常恩看他。
虞树贵便道:“草民三哥,曾经言语调戏过那罗氏。那时外头的传言真真假假,说罗氏勾搭了他,也勾搭了叶成民。罗氏那男人一家就说罗氏是在叶家茶园受了凌|辱,无颜回家才投河自尽。”
“叶成民那时一口咬定,草民三哥在给罗氏称量茶叶时,他就走了。于是大伙儿都认定,是草民三哥害了罗氏。”虞树贵想起虞慕东的尸体,脸色又白了些,“叶家那会正在申请隔年的茶引,大约是怕因着此事出岔子,便塞了点银子给罗氏那男人。他们一家就把尸体抬到了草民三哥家。不止他们,那些时常被评为下品茶的茶农也搬了凳子去了他家,要他赔钱。”
“其实他们都清楚,草民三哥干的不过是称重活罢了,评级这事,自是由叶成民定的。”
“连着好几日,罗氏的尸身都有味了他们也不走。草民三哥便自个逃了。”
卫常恩又道:“后来事儿怎么了的?”
虞树贵咬了咬牙,眼底有一瞬的愠怒:“草民三嫂画了许多字据。费了五年才还完。债一清,便得病去了。”
两人都有些唏嘘。
卫常恩心下还有些疑惑。这故事听着有头有尾,疑点却有好几处。
罗氏是不是真的被凌|辱了,被谁凌|辱的,是不是真的投河自尽,罗氏婆家为何不报官?虞慕东若真的清白,完全也可以报官,他却选择逃走。如今十五年过去,虞慕东又忽然被杀……
这一出事,整个就是谜。
虞树贵说完话,便倚着墙根坐了下去,神色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头昏晓已至,天际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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