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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记者采访到了卡车司机的老婆,一个挺着七月孕肚的孕妇。
“我当时完整地看过那段采访视频。”丁一楠掸了掸烟灰,“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几次声泪俱下,说如果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求求大家放过她。”
诚然,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是那个卡车司机,媒体当然也对他死后家属没有出面道歉,也没有做出任何赔偿的行为大肆口诛笔伐。
但孕妇在采访中说,她在接到丈夫坠江的消息后吓到晕厥,差点流产,不是不想道歉,只是在住院养胎——
孩子,总是无辜的。
孕妇说他们一家都是农村出来的,贷款买了那辆卡车跑运输,也是家里的生存压力太大,丈夫才会铤而走险超载;现在丈夫去世,家里已经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她本人的吃住都要靠亲戚朋友的接济。
卡车坠江变成一堆废铁,之前的的贷款都无力偿还,哪里还有能力赔偿伤者。
记者手中的镜头扫过,那是个一贫如洗的棚户区出租屋,还有一个可怜无助的母亲。
至少这个女人在事件中没有明显的过错,所有的舆论开始倒向另一个方向。
受害的明皙一家人变成了贪婪的魔鬼,吃人不吐骨头,要逼死一个可怜的孕妇。
那时明皙的母亲已经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快一个月,甚至还有激烈的言辞问她怎么还不死,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再后来出租车司机出院,拿出医院的缴费清单和病例,甚至放弃了民事赔偿,才跟媒体证明了清白。”丁一楠弹掉手里的烟头,望着头顶的星星叹了口气,“可那时候事情的热度已经过去了,还有几个人会在乎所谓的真相呢?”
“大多数人只看到他们想看到的,然后借着这一切,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宣泄他们的情绪。”
“没有人会出来道歉的。”她看着丁瑾瑜摇了摇头,“也是在那次的事之后,我第一次听说了‘完美受害者’这个词,我不知道用在这里对不对,但印象深刻。”
无论明皙是如何从当年的旋涡中抽身,但他在休学后重新回到学校,至少考上了高中,离开了原来的环境。
是告诉所有人自己才是受害者,然后再去跟每一个人解释那个隐藏在背后的,大家根本就不在意的真相;还是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哪个更容易,答案不言自明。
“不会。”丁瑾瑜眼神木然地看着前方,无意识地从丁一楠摸烟的手里拿过一支香烟点上,“明皙不是那样的人。”
明皙那么坚强,不会这么容易屈服。
“所以他就应该说出来吗?图什么呢?”丁一楠反问道:“你去问问秦语汐,愿不愿意跟人说起当年辍学读护校的事情;再看看你自己——”
“你离开攀阳市以后的生活,到现在又跟谁说过?”
“就算所有人都相信明皙的真相,他又能得到什么呢?几句轻描淡写的同情?”
“就为了这个一遍遍把伤口剖开给人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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