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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度盛夏,又是江都城里蝉鸣阵阵的一天,又是大咕展翅而飞,落在屋檐之上“咕咕”琢食的一日……

路拾萤说他要走了。

从他搬进蓬山路,到喊宋山一声“老师”,跟着他学书法篆刻,一眨眼竟将近一年时间飞逝。他的草法不再快而无势,他的行书连绵生姿,他开始体悟到一刀一刻中,力带来的折冲的美感……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长了一岁。

路拾萤回家,是因为喻寰为期一年的巡演终于结束。家里有了烟火气,他也不必再像一个落汤鸡一般“寄人篱下”。

“寄人篱下”是自嘲,蓬山路上下都把他当自己人。

而路拾萤的走是如此合情合理,谁也不好拦。

宋山嘱咐他常来,功夫还没学到家,没有出师的道理。路拾萤答应下来。

他走的那一天江都下小雨,绿树红花、白墙灰瓦都氤氲在潮湿的雾气中,宛若仙境。宋敬原没有送他,甚至没有下楼,只听见路拾萤在院子中和宋山打招呼,两只胖鸽子“咕咕”乱叫,然后“啪”的一声,木门被人推开了。

宋敬原小心推开二楼的床,探出一个脑袋,只看见一朵灰白的伞贴着墙边远去,如一团水墨,像路拾萤刚来的那天一般悄悄飘远。

行李箱滚过青石板路,“骨碌碌”的动静消散在庙儿街的吆喝中。

两人不再一起回家,之间的联系就只剩下“同学”。

而同学是不一定非得说话的。

在走廊上偶然撞见了,都当不熟,一个从前门进,一个从后面开溜。辛成英好不自在,可迟钝如他,也察觉到二人的尴尬与冷淡,又不敢劝,只好重色轻友,和谈莺莺混在一起。

苏柏延带着陈桦来蓬山路时,才知道路师弟回家住了。

做饭时,陈桦想去厨房帮忙,被赶到一旁喂鸽子,正好和后堂捯饬荷花池的宋敬原撞上。

宋敬原两手戴着手套,跪在池边松动水底黑褐色的泥土。有几根莲蓬缠在一起,他别开小王八去解。陈桦端来一碗绿豆汤喊他解暑,宋敬原就去洗手。回来时,发现她在靠近后门的地方,研究那棵枯竹。

宋敬原一怔,想起那是许久以前,他和路拾萤一起挪到此地移栽的。

陈桦说:“为什么不砍了?我看你还给它系了一根红绳。”

宋敬原说:“万一有枯木逢春的那一天呢。”

陈桦叉着腰对他笑笑。

宋敬原心不在焉,神魂颠倒,吃饭时也浑浑噩噩,几次筷子上没夹东西还往嘴里送。苏柏延注意到了,没说什么,只是往他碗里多夹了几块猪肝,省得小师弟一顿饭下来只吃一肚子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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