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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车驾的一瞬,她停了下来,只喃喃道,“我的孩子死了,你守护的族人也死了。倒也算公平。只是很快,我也要死了……”
她到底还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含泪带笑,“你呢,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这是今生,她留给他最后的话语。
月光惨白,他看着一地尸体,看着远去的人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夜风吹拂,一缕银丝落在他足畔。他俯身捡起,死死捏在手中。
这一年,她才二十四岁,却已经白发丛生,步履蹒跚。
“她,这些年还好吗?”记忆回拢,浊泪便滚下来,“可有开心的事,让她笑一笑?”
“叔父,您撑着,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谢晗跪在塌边,哀戚道,“北戎灭了,药也有了,陛下,陛下会原谅您的。”
“去岁年关,我回京,正值东境十三部投诚贺岁,陛下又得疆域,便真心笑了回。陛下如今就是身子骨弱了些,但君威已扬遍四海,一切都好。”
闻她又笑过一回,榻上人便随着展了笑颜。
“叔父本就是是已死之人,不必再扰她心神。”谢清平余光落在侄子身上,“北戎和药,皆是你的功劳。凭这些,陛下会召你回去。你、是谢氏仅留的血脉。谢氏百年荣光,便辛苦你了。亦借这些,你帮叔父求一求她,求她……”
谢清平的气息越来越弱,却也不知从哪里来得力气,只攥着谢晗的手,一字一句的吐出来。
“将我尸身焚化,当是八年前那样。我本死于那一年……只说是我昔年遗愿,求她看在她父母面,许我骨灰入皇陵,许我离她近一些……”
这一生,他无愧家国天下,唯负她良多。
他曾囿于世俗礼教,不肯接受她,亦厌恶她在伽恩塔里囚禁了他三年,折辱他半身所执的风骨。却根本不知,早已爱她入骨。
最后的意识散尽前,谢清平看见少年女帝正风华款款向他走来。
是她十四岁时的好模样。
她的眉宇间还保留着仁慈和悲悯,一双漂亮的凤眸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希冀。
她穿着一身素锦宫装,腰间配着他送的枫林血玉,一步步走近他,掂足趴在他肩头,鼓起一生全部的勇气,怯声道,“舅父,大宁万里山河都是我们的了。从此,您为皇,朕为后。我们共享受天下。”
而他,赠她“荒谬”二字,让她一生变凉。
他想,来生,若有来生……
朔风又掀车帘,灯火皆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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