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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纬叹口气,恨恨道:“想不到陈衍一个阉人,这般硬,每回提审,除了替宣仁喊冤,旁的半个字不吐。蔡学士当年知开封府时,用过的几个擅长刑狱问供的衙吏,也来同馆想了些法子,陈衍仍是抗住了。”

陈衍,是宣仁高太后身边的老内侍官,宣仁死后,官家赵煦亲政之初,陈衍尚得妥善安置,如今被新党拖出来,拷问宣仁太后当初是否有不立赵煦为新君的意图。

张玉妍望着曾纬,眼波一转,幽幽道:“四郎,所以,你也相信,宣仁太后,当初确有异心,不过是,知情人,死的死,赖的赖而已。”

曾纬一怔。

张玉妍却不再往深了去说他的心思,而是轻柔地拍拍他捏着酒杯的手:“为人臣子,以君心为己心,才是正道。你阿父呀,很快就会醒悟过来,晓得你才是官家可倚仗的社稷之臣。”

她起身,又陆续端来些吃食。

一尊碳块已烧得通红的风炉上,架着块墨绿底色、黑芝麻粒的薄石板。

“这是汉时轮台城附近出产的芝麻碧玉石,用来炙肉,上佳。”

张玉妍皓腕轻移,夹了一旁盘中脂白橘红的鹿肉片,放上石板。

只听“哧、哧”几声,方才看着浑无热气的石板上,沸起一层浅浅的肉类油花儿,浓烈的荤香扑进人的鼻腔,霎那间就刺激得腮帮子发紧发酸,教人开始分泌唾液。

“来,一口葡萄美酒,一口现炙的鹿肩肉,最是解乏舒心。”

这一回,张玉妍将鹿肉片在空中晾凉须臾,直接送到曾纬唇边。

至多再有半月,便是欲梅欲雪的天气,此际向晚时分,寒意入屋来,正合吃烤鹿肉。

曾纬在牡蛎的冷鲜和鹿肉的暖香里,交替盘旋,颇感快意。渐渐又觉得那葡萄米酒后劲真足,脑袋晕乎乎,通体热烘烘,真真是有些饱暖思放纵的前兆了。

只听对面女子道:“我曾经最怕枢相弃我如蔽履。如今你阿父他真的不用我了,我倒仿如卸了这十来年的一副重担似的。你呢,往常来找我,也都是心事重重的,不是为你阿父传话,就是为你的前程发愁。今日总算,你我皆是无事一身轻,便定定心心地,做个酒肉之交,岂不美哉?”

曾纬眼中一层薄翳,咕哝道:“肉好,酒更好,只是,这酒,易醉。”

张玉妍笑意更盛,添一碗汤与他:“人自醉,莫去怪酒。四郎醉了么?来,喝碗醒酒汤。”

曾纬酒力渐炽间,见那玉瓣绽开的花釉瓷,绚丽莹润间一汪浓白热汤,瞧着就十分润喉熨胃,自是浑无犹疑,捧来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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