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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犁刀道。骡子比不得骏马,慢吞吞颠簸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一片热火朝天的开渠工地。开封地处中原,腊月不像长城以北气温那样低,农人种的,是可以安全越冬的冬小麦。冬小麦到了三四月的春日里,正是灌浆的节骨眼,缺不得水。偏偏这时节,开封周遭常逢春旱,老天常常个把月都挤不出一滴眼泪来。因而,从附近的几条大河里引水灌溉,成了务农的关键。姚欢弄明白这番道理后,心中暗暗高兴——这片土地能引水,就更可以发展围堰养殖小龙虾了。王犁刀引着姚欢,走到一个站在田埂上、头戴乌纱幞头的男子跟前。“郭县丞,军营那边要的苜蓿,俺前些时日就已经和弟兄们运过去了。”
“哼,当年太宗朝时立下的规矩,每逢领粮时,城西的禁军要去城东领,城东的禁军要去城西领,就是要他们这些行伍之人多跑跑腿,莫废要体力废弛。如今倒好,军营离这里也就七八里地,他们的军马要吃草料,却教县里的民夫出力送。个个一百多斤的汉子,莫非是百斤面蒸寿桃,都是废物点心不成?真他娘的是一帮鸟怂精漏的猢狲……”
郭修本来一面和王犁刀抱怨,一面仍盯着不远处的沟渠,直到骂到最后几句,才转过头来,不料王犁刀旁边竟站着个粉面含笑的漂亮小娘子。他到底是进士出身,读书人骨子里的分寸感,哪里就真的被基层工作真的磨灭干净了。对着妇人爆粗口,虽然骂的是耀武扬威的禁军,郭修面上,还是蓦地闪过一丝尴尬赧意。姚欢却觉得很有趣,简直想为这个奋战在一线、还敢于针砭时弊的大宋基层文官鼓掌。
第206章 和县里谈谈条件
郭县丞一口咬开炊饼,尝到里头的槐花豆豉小龙虾馅儿,品咂品咂。
“这就是你们说的鳌虾?看着像蝉蛹,但肉更厚更鲜,唔,确实是虾子的滋味。怎地以前从未见过。”
姚欢笑道:“去岁我见此物,也颇讶异。后来一想,汉唐的时候,中原也看不到占禾,直到我朝,才有商贾从交趾、真腊等地传来,如今已遍植岭内岭外。”
占禾就是占城稻,确实是宋初才引进的外来品种。
王犁刀适时接上:“郭县丞,也是老天长眼,选到姚娘子这般好心人得了此物。姚娘子此番救了福庆公主,官家给了她几分赏赐,正巧娘子又是城中做饭食行营生的,便想好好地将这鳌虾养起来。城东祥符县那边,不是漕运码头就是禁军粮仓,或者壑深林密,还是我们西边开封县朔野平整、水渠可造。娘子就想租吾县的系官田产。”
郭县丞一听“福庆公主”、“官家”几个字,没想到眼前这看上去不过二十上下的小娘子,竟有这般来头,神色又谦和不少。
郭修从南边升迁到开封县才两年,就已经十分头疼系官田产荒芜之事。
开封县这乡间,离汴京城不过大半日骡车的脚程,城中繁华熙攘,无处不要用到跑腿的、做巧的、炊饭的、洗衣的,城郭户们又出得起价钱,而务农的话赋税太重,但凡不残不傻的,谁愿意留下来种田?
地主们的私田都越来越招不到佃户了,何况官田?
可郭修与那些锦衣玉食的贵家公子不同,他自己也是出身佃农之家,只因主户乃良善之人,待郭修一家仁厚,才给了他能读书赴考的机会。
他最晓得,农为国本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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