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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搀了大郎迈上去,一面给他肩头围上狐裘领子。

重阳节已入深秋,霜降节气了,又下了这几天的透雨,凌晨时分行于水上,当真寒意透骨。

曾缇此时裹在裘皮里,虽不至于冷得牙齿打架,心里却着实焦虑。

自己这一辈,说起来兄弟四人、姐妹三人,父亲母亲膝下也算得儿女成行,奈何其中大半都外放为官,或者跟着外放为官的夫婿,京中人丁寥寥。曾府长孙,也就是自己的庶长子曾恪,原本是和他四叔曾纬作为曾府少壮力量、可堪一用的,不想载在了男风癖好上。

如今,二十来岁、未来可期的,可不就只剩了幼弟曾纬。

难怪昨夜一听汴河、蔡河发了洪水,父亲当即起身,筹谋少顷,就遣了亲从冒雨而出,去敲殿前司副帅家的门。

曾缇乘着竹筏,越往南走,越惊骇。他这在父亲荫蔽之下过了几十年太平日子的东京官二代,何曾见过开封城显露过如此惨相。

街道如河,屋庐毁损过半,撑篙的那禁军,时而就要“哎呀”一声,原来是又捅到了伏于水下的软软的尸体。

曾缇的心情,越发焦躁不安起来。

一路上,但凡见着军巡铺的吏卒们,曾缇便命禁军去问问南边国子学的情形,仿佛生怕亲自抵达时,出现的场景过于超出自己的预期。

如此艰难地行至汴河畔,已花去一个时辰,家丁见人过中年的大郎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不敢冒险,寻了一家大模样的、仍是安然伫立于水中的酒楼,亮了曾缇的身份,先由掌柜安置曾缇与一名家丁在酒肆楼上候着,另一名则与禁军尝试渡河,往城南国子学去打探曾纬的安危。

弓弩院中,邵清在暗夜里扎好第二个竹筏时,一旁传来叶柔压低了声音的禀报:“世子,这般折腾,水又冷,他似是酒力药力消退,要醒转了。”

邵清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道:“钥匙已系回他身上了?”

“系回去了。”

邵清道:“雨止了,外头水大,反倒不如弓弩院中安妥。你仍与他待在此处,便说你拉扯不得他上屋顶,遂扎了竹筏自救,应无甚破绽。吕刚,你与我划了这新筏子,出去救人,也免得他醒来瞧见我们。”

吕刚应喏,叶柔心里却是蓦地黯然。

她此时,不敢说出“世子千金贵体、何苦去救南人”之类的话,更不敢问,他实际上要哪里。

出得弓弩院,吕刚心领神会道:“先生,我们撑去青江坊?”

吕刚也是辽国汉官的子侄,跟了邵清在开封已有五六年,也是唯一知晓邵清心里头有那宋人女子的属下。

邵清点点头,面沉如水:“划得快些。”

弓弩院出来打两个弯,就是一条南北向的马行街,此时看去已如宽阔河面一般。

但邵清二人快不起来。

街右的残垣顶上,陆续有人呼救,求邵清他们将自己与家小渡到街左的高楼去。

此处也的确集中了樊楼、庄楼、观音院等,店家与僧尼,亦在晨曦里冒着秋寒,来回救人。

邵清怎么忍心拒绝,与吕刚一路施救,终于驶过马行街、来到青江坊外时,已过了辰初,空中虽布满阴翳,天光却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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