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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热水捂着眼睛,要了胭脂,将唇色和脸色弄得好看些。

二叔住的房间,中药味极重。

她不知怎地,记起谢骛清身上时常有的中药味,眼酸涨着疼。她到床边,挨着边沿坐下,二叔最近眼已完全见不到东西了,但手指碰到她的裙摆,还是笑了。

“回来太快了,”二叔柔声道,“该多住两日的。”

她轻声道:“眼下战事正要紧,多留不好。”

“是啊,”二叔说,“还是北伐要紧。打过来了,就可以禁烟了。”

何知行上一次被气病,还是为了奉系军阀为筹军饷,下令在关外种鸦片的事。

他当年走上革命这条路,就是因为痛恨鸦片,年轻时在宣南的茶馆里和人争论鸦片危害。最早很多人想要禁烟是为了防止白银外流,许多人都靠一杆烟枪活着,并不觉烟土有什么不好的……一晃两鬓霜白,已走到人生尽头。

“谈了婚事没有?”二叔柔声问。

“嗯。”她眼前尽是水雾,不敢说太多话,怕被二叔察觉。

九叔在一旁,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过来。

她无声摆手。

“细想想,他都三十有二了,”何知行道,“我怕见不到你们成婚了。知卿,你要替我主持这一桩婚事。”

何知卿笑着说:“你且安心养病,北伐不日就将成功了。你的女婿带着功名来娶未未,我可不敢代你嫁女。”

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九叔忧心北京动荡,留何二一家住到了夏天。

这天,斯年在洋楼地下室翻看她收集的报纸,看两年前的“国民会议促成会在北京召开的新闻”。何未再见到上边那三个名字,王尽美先生病逝于会议那年,而余下的李大钊先生和赵世炎先生都是在今年这场浩劫里离开的。

小婶婶在地下室门口叫她。

何未留斯年继续看报,上了楼梯,她穿过珠帘,一见到屋内坐着的女人,怔在那儿,心跳得突然急了。是谢家二小姐,谢骋如。

她看上去十分憔悴,眼睛仍如上一回般亮着,本是面容严肃,但一见她还是露出了温柔笑容。何未一见她衣裳上的孝帕,脚步停住。

“我父亲过世了。”谢骋如轻声说。

她眼一热,轻声回:“二小姐请节哀。”

谢骋如微颔首,放下了茶杯:“我留不了几分钟,就不说客套话了。清哥儿……”

何未窒住,定定望着谢骋如。

谢骋如似不知该如何说,想了想才道:“我来见你,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父亲临终前的遗愿,父亲让我替他对何家表达歉意,他说,何二小姐年纪轻,婚约又无外人知晓,这一次谢家经历如此大变故,已不如从前,日后不能拖累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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