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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榻上的皇帝昏迷未醒,当然不会回答。
不过,虽然没有听众,但瑛妃却并未失去说话的兴致。她将腰背挺得笔直,双手也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连一片衣角都不曾碰到明熠,就仿佛是个最谨遵礼仪的妃嫔般,柔声细语道:
“嫔妾不得不说,您是天承朝开国以来,最为圣明的一任君王。”
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得更大了。
“自陛下登基为帝后,海晏河清,盛世太平;各州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比之太。祖时期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完全当得起中兴之主的嘉誉……”
“而除却那许多政绩以外,陛下本人也同样是位文韬武略的明君:仁爱子民,励精图治,亲躬万机,贤德不让尧舜——”
瑛妃低声说着,终于抬起一只手,从袖中取出了那个小瓷瓶,紧紧握在掌心。寝殿内的灯烛轻轻摇动了一下,将她的影子投在幔帐上,如同一出独角戏剧,孤单而滑稽。
“还有,您欲让九公主明昙登基为帝的胆魄,也一直很让嫔妾钦佩。”
女主天下,何其异哉?
这世间的条条框框太多,像是给所有人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若出身低微,则遭轻视践踏;若是个女子,就只能乖乖待在闺中学礼绣花,连出几次门都会受人非议,更枉论在朝中高谈阔论、在众臣间指点江山?
但明昙做到了。
“陛下一直都从未看轻过女子,更从未看轻过九公主。您教她何为仁爱、教她怎样用人、教她处理朝政、教她帝王之道……而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后,九公主也的确如您所愿那般,成为了一个比先太子还要优秀数倍的继承人。”
殿外似乎刮起了大风,不断有雨滴敲打在窗柩上的声响传来,噼噼啪啪、嘈嘈切切,同时带来无边的寒意,似乎让整个内殿都变成了冬日的雪原,冰冷荒凉。
“……可是陛下,嫔妾也不甘心呐。”
陡然之间,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跟来“轰隆隆”的震雷,双管齐下般凝聚起天上的黑云,让雨水一遍遍冲刷着大地,似乎是想要洗干净谁留下来的孽债。
而与此同时,在电光照亮窗棂的那一刻,瑛妃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明熠的手腕。
“嫔妾的家世低贱,门第不显,幼时偶尔在太仆寺玩耍,便总能看到父亲受百官欺凌,甚至被他们要求躬身为凳,被踩着脊背上马,尝尽屈辱……而待到嫔妾被选入储秀阁后,又屡遭同院秀女陷害,多次险象环生……再后来,则是宫中婉宁党猖獗,肆意谋害妃嫔子嗣,而嫔妾即便使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夭折在襁褓当中……”
“陛下,您说。”瑛妃怔怔地问,“难道只因为嫔妾是个豢马人之女,便活该承受这些痛苦的宿命么?”
她的语气听上去很悲伤,但却并没有从眼眶里流出哪怕一滴眼泪。
龙榻上的皇帝毫无所觉,给不出瑛妃任何回答。但后者显然也不在意自己能否得到答案,在枯坐半晌后,终于垂下头,凝视着明熠安然的面容,一字一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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