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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断在这里,本是清朗的夜空突然“轰隆”一声,陡然滚过的霹雳震碎了崇简的抱怨,也震停了酒肆里的歌舞,震在夜色沉沉的大兴宫里。
☆、第九十六章
大兴宫神龙殿内,李显正在用晚膳。
原本皇帝用膳这种事,都是由皇后张罗的,左拥着香儿,右抱着裹儿,好像什么灾荒和兵事的烦恼也没有了,或者偶尔叫上婉儿来陪着,李显觉得自己这个皇帝死了也值得。
难道还有这样好的日子?十四年的房州囚禁告诉他要知足,如今向妻儿兑现了承诺,他越想越不明白,同样是十四年的囚禁,原本知足到连紫宸殿都不愿意踏进的皇后,为什么如今反而不能知足了呢?
安乐是再艰难也被置于羽翼下的孩子,再大也只是个孩子,她非要做皇太女,李显不用想也知道是韦后教唆的。长宁同样是韦后亲生的女儿,却没有被韦后控为棋子,李显心里也明镜似的,知道是由于安乐独特的身世——可安乐就该一辈子为这身世纠结,成为父母争权的核心吗?
不不不,哪怕是屈辱似派奴奴和亲,李显也忍了,却唯独不能再看到帝后争锋。他看到弘的死,贤的死,从登上太子之位的第一天起就觉得这个位置岌岌可危,他们都牺牲于天皇天后的斗法中,他着了魔似的跟着父亲,拿自己的婚事作为筹码,就为了从母亲那里扳回一局。心里留下的阴影这辈子也除不去,如今他做了皇帝,又如何能再看见自己的儿女牺牲在帝后的斗法中?
这是李显的底线,也是他做这个皇帝的守则,可他每次退避一步,韦后就逼近一步,直到逼死了重俊,他咬死不立皇太女,又逼死了燕钦融。皇太女也是李显的底线,他在任何事情上都没有如此坚定,却如此坚定地不让安乐做这个皇太女。他明白能力不足的人坐在储君位置上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安乐一旦上位,不仅连婉儿都不会支持他,更是害了安乐自己。就算他做不了一个好皇帝,从一个好父亲的想法出发,也断然不会同意实现安乐的野心。
可韦后不会明白。李显明白,在房州,她代表不肯出头的自己,在一次次应对来自神都的试探时,锻炼出旁人没有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近乎疯狂,她怕极了看不清楚的未来,自己无法掌控的未来,也怕极了那最高权力落入别人的手里。李显可以想象,根本不是安乐要做女皇,而是韦后在垂涎这个位置,利用女儿这更容易被利用的名位罢了。也许在韦后看来,李显出面保燕钦融是在小事上与她争执,李显却知道自己出面时作出了多大的努力,鼓起了多大的勇气,而燕钦融暴死,韦后竟然已经连装样子都不肯,大笑而去,丝毫也不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
毫无保留的退步,成了懦弱的铁证,一旦韦后不再忌惮他,局势还能为他所控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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