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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母亲去世以来,平静而恍惚地迎接从皇室开始各级官员的拜祭,婉儿的泪从不示人,而如今终于在太平的怀里找到了发泄口,前所未有地爆发出抑郁于心的情绪。一滴泪从太平的眼里坠下,混在婉儿汹涌的泪里,泪如心声,同情相融。太平虽然一向以为婉儿的真心难以触碰,但至少此时此刻,觉得自己是懂她的,她卸下了满心的盔甲,暴露出柔软与脆弱。
婉儿的诉说触动着太平,她对于满心想要恨的母亲又何尝不是这样复杂的感情?在闻知朝中为太上皇发丧时,太平在府里盯着摇晃的烛火,忽然想起小时候学着宫人剪烛烫了手,不依不饶地要抱着阿娘哭。武皇后的时间就是大唐政坛运转的时间,她愣是让正在议论军国大事的宰相们下去,斥退了所有人,抽出时间来认真地做一个阿娘。太平记得那天虽是被烫了手大哭了一场,但抽抽噎噎中也慢慢向阿娘挑明,是因为阿娘近来太忙,都不怎么见得上一面,宫里万般的尊荣都不如阿娘的疼爱。阿娘也便从“以后万不可贸然做这样危险的事”唠叨到“剪烛看起来简单,却也是个技术活”,最后送了她一盏雕成小老虎模样的可爱宫灯,逗得太平在泪眼婆娑中“噗嗤”一声。
她是大唐的皇后,是大周的皇帝,她的手上沾满了血,她的心思从未被人把握,只有对女儿的宠爱没有变过,她记得女儿喜欢什么,知道要如何哄女儿开心,宠爱到几乎放纵的程度,又为了保女儿的平安,不惜让女儿恨她。
太平知道,虽然都是没了阿娘的孩子,但自己的境遇比婉儿好太多,她还有崇简,有亲生的孩子,还有亲近她的侄儿们,从李弘开始,她在不断失去爱她的人,却又不断地有爱她的人出现。可婉儿失去了母亲,那便是真的茕茕孑立,独行于世了。
“婉儿,今后就让我来庇护你。”太平眼里含着泪,坚定地许诺。
怀里的人却没有应声,虽然依旧抽噎,但一瞬间的发泄之后,婉儿的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她从太平的怀里退出来,抱歉地望着那件被自己的泪浸湿的衣服,又仰头凝望太平,泪光闪烁的眼里蕴着感激:“太平,谢谢你,我现在好像……又可以继续走下去了。”
继续走下去吗?太平无奈轻笑,是啊,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再难,也必须继续走下去啊。
☆、第九十五章
夕阳挂在长安城西边的角楼上,暮色笼盖四野,昏昏沉沉的天光下,城外的行旅渐渐稀少了。薛崇简未时就出了宫候在城门下,没有穿宫里才用的官服,换上一领天青色的圆领袍,牵着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一直候到了酉时三刻。
守城的官兵并不认识他,只是觉得这个男子面如冠玉,牵的马又这样名贵,不像是寻常人家的郎君,不妨碍执勤,也不好问是在等谁,直到守军快要换班了,门口的校尉只得上前去。
“这位郎君,戌时就要宵禁,城门要关了,您的朋友还没来吗?”
“哦……”薛崇简应了一声,仍望着门外,在远远望见扬起的尘土时笑开了,“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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